醉生道:“如此,我们可怎么渡过此湖呢?”
思酒道:“我先前说了,死物过河,毫发无伤。这里多的是树,我们只要砍下树干扎成一排木筏,我们坐在木筏上,便可安然渡过。”
醉生拍手道:“思酒哥哥,你真是聪明,我是一辈子也赶不上你的脚跟啦。我这就去砍树!”
思酒道:“别忙,我留在此地看守;你快回合欢树洞,将大家都召来此地,我们一起砍树做竹筏,应当会快些。”
醉生道:“你说得对极了,众人拾柴火焰高。我这就把大家叫来。”
思酒对醉生的话不置可否,摇头道:“我的傻醉儿,你还不明白我让大家都过来的真正原因啊。”
醉生道:“什么?不是为了快些扎好竹筏,摘到无愿草么?”
思酒道:“这只是其中之一。我们每个人都想得到无愿草,大家一起同甘共苦这么久,如果现在我们二人摘到了无愿草,其他人是和我们争是不争?不如把大家都叫来,到时便可公平竞争。”
醉生道:“思酒哥哥,你想得太深,你说的这些,我不太懂啊。不过只要是你说的,那一定是很对的。”
思酒摇了摇头,觉得他的醉儿真是傻极了,心中又想道:一个人的缺点,往往也是一个人的优点。很多人情算计她虽然不懂,但她单纯美好,天真烂漫,胸无城府,每个心机深沉的人在她身边,都能放下戒备,舒缓疲惫。
二人商议定,醉生急忙赶回合欢树洞,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去了。
这里思酒留在奈河畔等候,风从奈河上吹来,轻轻拂起他一头墨也似的黑发,思酒将吹到脸颊的发丝拂到耳后,一时思绪如风:为了对付强大卑鄙的敌人蔚无瑕,他们八人结成了联盟,反正无论他们谁用无愿草实现了愿望,也算粉碎了蔚无瑕想利用无愿草称霸武林的梦。花谣身世坎坷,为了杀了皇帝为全家报仇,她将她的性命压在了彼岸门的守门人那,东风销魂不惜十年寿命,也只能换她多活一个月。
如果她夺得了无愿草,到底怎样才算获得幸福?
是放下仇恨,让自己继续活下去,一生背负着家人逝去的痛楚,和东风销魂长相厮守幸福?还是杀了皇帝,为自己全家报仇,与东风销魂相伴一个月,之后灰飞烟灭算获得幸福?
好像无论怎么选,花谣的面前,都铺满了席卷天地的悲伤,那个剔透如雪的女子,在残酷的命运洪流中,拼尽全力地挣扎,从不屈服,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如男人般强悍,即使她是天下第二的琴师,她也如天下第一般潇洒,她的灵魂,是多么光芒四射啊!难怪让冷漠孤傲的东风销魂也对她如痴如狂。
他尊敬她,她是最令人钦佩的战士。
也许人类之所以成为万物之主,就是因为存在着像她这样的、永不向命运屈服的人!如果她得不到幸福,东风销魂也获得不了幸福吧!
至于他自己,在遇见夏醉生之前,他本是个无欲之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遇见夏醉生后,生平第一次,他生出了欲望,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醉生虽然笨拙、执拗,但也善良、温暖;她虽然软弱,但为了自己珍视的东西,她会鼓足勇气,用生命去守护;她的武功虽然不高,但她的内里,却强大又温柔,她遭遇过黑暗,却用最温柔的心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就如她的本能一般,她单纯、容易相信别人;她拥有这世上最温柔的声音,那样美好的、澄澈的她的声音,是他下定决心、要用一辈子去守护的东西!
若是他俩拿到无愿草,便将它送给愿醒和花谣好了,之后他们就离开无愿村,云游天下,他会将之前许诺给她的胭脂兽送给她。他的父亲,曾是塞北的名将,在草原上救了他贪玩的母亲,他幼时便在塞北长大;那时他便带着她,一起到大草原上骑马打猎,听草原上的虫鸣,他要带她去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他要带她去从未有人踏足过的、他小时候的秘密基地;他要带她去爷爷家,爷爷一定会拿出最嫩的羔羊、最鲜的奶茶来招待他俩……
思酒还未想完,早听见许多脚步声向他走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串脚步蹦蹦跳跳,轻快雀跃,不用想也知道是醉生了,只听脚步便感觉到她的快乐,思酒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还未走近,思酒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如泉水叮咚:“思酒哥哥,我把大家都带来了,大家都高兴得了不得!”
花谣早道:“无愿草在哪里?快让我看看,要是谎报军情,哼哼,我可要将你昨晚同我讲的话,告诉给思酒听!”
醉生大窘,用手指着岛中岛撒娇道:“那不是!姐姐,我骗你不成?我再不同你说体己话了!”
花谣美目一瞧,果见奈河之中,是一座花团锦簇的小岛,小岛中央一抹碧色闪耀夺目,不是无愿草却是什么?多年夙愿就在眼前,一朝便可实现,她不由呆住了,她本是和醉生开玩笑,此刻也顾不上安抚她了。
众人心中皆和花谣想的一样,这么久以来追求的目标就在眼前,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都呆呆地望着小岛不语。
思酒道:“大家怎么都不说话?我叫大家来,可是请大家尽快一起做木筏,渡过奈河的呀。”
众人经思酒一语提醒,方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行动起来。原来来的路上,醉生已经和他们讲述了奈河的恐怖。
薄愿醒道:“我和思酒砍树,东风销魂和凉梦死便将砍下来的树干削成一样大小,女孩子便搓些树藤,将削好的树干捆起来罢。”
众人分工明确,分头行动,效率极高,思酒虽然看不见,但薄愿醒会指引他树的位置,一会儿下来,他砍的树竟不比薄愿醒少。
思酒和薄愿醒砍好树,东风销魂和凉梦死便用剑削整齐,醉生等人便将削下的藤蔓搓成绳索,众人好像流水线作业一般,一个时辰的功夫,砍断树干,削弃,捆扎,竟叫他们生生造了只木筏出来。
众人看着造好的木筏,心中颇有成就之感,八人喊声“一二”,齐心协力将木筏推入湖中,众人紧张地注视着木筏,木筏入水,寂静无声,但见它静静地浮在湖面上,既不下沉,也不漂流,薄愿醒道:“看来是没问题了,我们上去吧。”
众人小心翼翼地踏上木筏,只见奈河从脚下流过,大家却是安然无恙,不由大喜,看来此法管用!凉梦死等划着刚刚削好的木桨,满怀希望地向小岛进发。
按剑悲歌耳双热 1
凉梦死心念陡转,急急使出云翳连环腿,双腿接连踢出,只听“乒乓”两声,早踢飞了销魂殿弟子的两柄长剑,正要顺势落到缺口处,销魂殿弟子已经补上缺位,“喝”的一声,数柄长剑同时向凉梦死刺去,任凉梦死机警多变,此刻也是避无可避!
凉梦死转瞬间已做出判断,他双腿连环,不住飞踢,踢飞了绝大多数刺向他要害的长剑,只听“啊”的一声,凉梦死一声低吼,终于没能躲开一名销魂殿弟子的偷袭,左脚被长剑刺穿,剑尖锋芒闪烁,从他明黄色的鞋面上透了出来。凉梦死痛得额上冷汗涔涔,知道这柄剑也许会成为拖累,心下一横,脚腕一转,竟是硬生生掰断了刺穿脚面的长剑!他脚上带着断剑,向前飞踢,将那名偷袭的销魂殿弟子踢下了河!“噗通”一声,那名弟子落入河中,奈河之上冒起阵阵青烟,一个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甚至没有人多看一眼。他到底为了什么在战斗?他的生命,真的贱如蝼蚁么?
这是凉梦死第一次下这样的重手。凉梦死步履不停,一个纵跃,已跃上了另一只木筏,他脚上带着断剑,每次落下,都引起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他的步伐却没有因此稍慢。其他竹筏上销魂殿弟子的武功便差得远了,凉梦死抱着悲歌,左突右冲,眼看已掠到了离有愿盟最近的一只木筏之上,可有愿盟划得越来越远,以现在两只木筏之间的距离,凉梦死跃出,绝对要栽到奈河之中!
可是有愿盟不能回头。如果有愿盟停下来等等凉梦死,两只木筏之间的距离缩短,那么所有人都可能被销魂殿追上,甚至全军覆没!
有愿盟七人痛苦而焦急地望着身后的凉梦死,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只是沉默地划着手中的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