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愿草(24)

作者:青衫殿主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醉生道:“着实可敬。谣姐姐,不知前楼主是在哪个房间上吊的?”

花谣讶异道:“咦,我刚刚没说么?是二楼最秀丽、最阳光满溢的那个屋子呀。醉生妹妹,就是你现今住着的屋子。”

醉生惊叫一声:“啊!谣姐姐,你骗我!我,我不敢睡觉了!”

花思酒柔声道:“醉儿,别怕。今晚我和你换房间。前楼主是英魂,必不会为难无辜的生者。”

花谣笑道:“醉生妹妹,我骗你的。前楼主没有在你的房间上吊,前楼主死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如今我们坐着的这里!”

醉生“哇”的一声大叫起来:“谣姐姐,你太坏了!”

花思酒本不想在人前越礼,此刻听醉生如此害怕,不得不伸出手来,轻轻将醉生搂在怀中,抚着她的头发,温和道:“醉儿,别怕,有我在。”

那温柔的手指奇异地给了醉生安定的力量。醉生只听得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醉儿,谣姑娘已指明了我们前方的路。你想选哪一条呢?”

醉生道:“思酒哥哥,我不想和别人争斗,也不想夺走别人的楼阁,我更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让他人流离失所,甚至死去!思酒哥哥,我们一起去寻找尚未有主人的楼阁,好么?”

花思酒默然而立,久久道:“好!”

花谣忽然冷冷道:“夏醉生,你还真是个傻瓜。这世界本是弱肉强食,一昧愚善的妇人之仁,只会被人认为你软弱可欺。你怀抱着的天真想法,只会给自己的命运招来覆灭!”

醉生被花谣说得哑口无言。良久,她方脸色苍白地道:“即使我因此而死,我也绝不会夺走别人的楼阁!你说我软弱也好,愚善也好,我终将这样做。”

花思酒温柔而又坚定地拉过醉生的手,道:“这样的傻瓜,还有一个。”

“思酒哥哥,谢谢你!”醉生感激道。她虽然笨,但毕竟不是真的傻瓜,她自然知道,花思酒答应她的请求,是冒了多么大的风险啊!无愿村中早已涌入了许多奇人异士,大部分楼阁已有了主人,要想找到一个尚未被发现的楼阁,是多么不容易!何况,找到楼阁之后并不意味着便能到达那里,拥有那里。比起找到一座新的楼阁,挑战已有主人的楼阁却容易多了。思酒哥哥武功高强,自己也非泛泛之辈,大的楼阁不说,夺下一座小楼阁可说是容易得很。可是思酒哥哥二话不说地答应了她的任性请求。醉生不知道的是,从她做出这一决定的一刻,许多命运的结局,便已经写好了。命运的齿轮不停旋转,命中注定相遇的人,在不久的将来,终于相遇了。

乌相思道:“世间所有的相遇,不是久别重逢,而是亏欠至深。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相遇,一定是因为上辈子的恩仇没有报完,所以用这辈子来偿还孽债。就如民间那句俗语所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也许今日我们相聚在此,也是前世的纠葛未完呢?让我们再次郑重地介绍下彼此吧!我是乐师乌相思,历朝以来,由于战争、天灾等种种原因,许多名曲如《广陵散》等均已失传,我来此,便是想搜集古代以来所有失落的名曲。”

完颜宓道:“我是厨师完颜宓,我是跟着相思姐姐来的。”

花谣道:“我是乐师花谣,我想复仇。”

花谣说完,便直直地看着乌相思的眼睛。乌相思毫不示弱,一双秋水般的明眸迎上花谣闪烁着强烈意愿的眼睛,两个人视线相交,仿佛能看到空气中的火花劈啪作响!

因为能够堂堂正正进入无愿村的、真正的天下第一乐师只有一个,另一个人,一定是出卖了同伴的性命才能来到这里!

醉生摇摇花谣的身子,打断了她俩的较劲,道:“好啦好啦。轮到我介绍了,我是裁缝夏醉生,我想做出杨贵妃跳舞时所穿的‘霓裳羽衣’。”

花思酒道:“我是花思酒,我和诸位都不一样,自幼以来,我便没有什么特长,也没有什么爱好,在这世上,没有我想要拥有的东西。如果说我的愿望是什么,那就是我想拥有一个愿望。”

乌相思讶异道:“这可奇了,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人!”

花思酒不答言。

花谣道:“乌姑娘,看来我们之间,终将一战。让我们约定吧!我们下次见面之时,便是分出谁才是天下第一乐师之时!乌姑娘,我期待着我们的下次碰面!”

乌相思微笑道:“好,约定了。赢了的人,便为青无泪去寻找答案,如何?”

为青无泪找到答案,就能得到醉生的《霓裳羽衣曲》曲谱!乌相思的意思是说,输了的人,就直接失去争夺《霓裳羽衣曲》的资格!这赌注,可太大了!

花谣凛然道:“好,就依你。到时候我们就看看,谁才是天下第一乐师!《霓裳羽衣曲》究竟属于谁!”

乌相思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和宓宝这就要走了。”乌相思顿了一顿,又道:“今天能遇到你们,我很是欢喜。”

乌相思拂一拂衣袖,站起身来,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完颜宓急忙追去,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回过头来,娇憨一笑,道:“我也很欢喜。”就追着乌相思离开了。

花思酒向花谣拜了一拜,道:“谣姑娘,我们也要走啦。谢谢你多日来的照料,我期盼着我们将来的重逢。”

醉生眼眶微红,短短数日,她早已将花谣当成了自己的一个好姐姐,她握了握花谣的手,道:“谣姐姐,我走了。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还是要保重。无愿村中强者辈出,你,别太逞强才好。”醉生小嘴一瘪,几乎要掉下泪来,不知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离别,还是为了凶险未知的前途,亦或是二者都是?

花谣笑道:“好,他日你们找到了自己的楼阁,我一定到府上拜访,若是你们的楼阁辉煌灿烂,可不要闭门不见我这个小小乐师才好。”

醉生扑哧一声笑了,道:“谣姐姐,你真会说笑。我们怎会不见你?我们真的要走啦。再见!谣姐姐!”

思酒与醉生并肩离开,刚才还热热闹闹的落花楼一瞬之间变得空空荡荡,只有花谣一人独坐在厅堂之中。花谣静静坐了良久,转身捧出一架古琴,素手轻弹,只听她和着琴音歌了起来,歌声悲伤婉转,直令闻者落泪,窗外黑压压的树枝上竟“扑簌簌”飞起一群鸟儿,只见鸟儿的影子掠过满如银盘的圆月,不知飞往何处去了。原来因这歌声实在太悲,连鸟儿也不忍再听。花谣琴音开始时尚且温润如水,只偶尔有一两声凄婉之音,歌至终章,竟再无一丝柔和承转之音,琴弦紧绷至几欲断裂,悲伤之意莫可抑制,歌至最后一句,花谣手指被琴弦割得鲜血淋漓,只听她反复吟唱着:“我心伤悲,莫知我哀!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花谣刚刚歌完最后一字“哀”,手上琴弦应声而断,她脸色苍白如纸,就这样捧着断琴枯坐良久,静默不语。窗外一轮明月满如玉轮,月光如水一般漫过窗口,漫过地面,一直漫过花谣的脚踝,将她整个人和她的断琴一起漫进去。花谣仰面沐浴在月光下,不知冰冷的月光是否带给了她温暖,她的眼光静静地越过夜空中的明月,不知在注视些什么。

远处,一白衣公子静立林中,圆如冰轮的明月洒下一片银色的光辉,将他的身影笼罩,月光之中,忽然传来哀婉动人的琴音。白衣公子静静地听了许久,直到一缕琴音完全断绝,琴弦“铮”的一声断裂,久立不言。他不知道弹琴之人是谁,却蓦地里觉得心中一痛,眼眶酸涩。那弹琴之人心中隐藏着多么大的悲伤,才会弹奏出如此凄婉的琴音?如此琴音,裂石可矣,但太过悲了,恐弹琴之人慧极而伤,难以长久。那一刻,微风拂开月光,抚过白衣公子的脸庞,吹得他的衣袍烈烈而动。那一刻,白衣公子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这个弹琴之人,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花谣所歌过悲,笔者不敢妄改,现将歌词记录如下: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命运的齿轮已开始旋转,命中注定相逢的人,其中的数人已第一次相遇了。五人不知道的是,将来他们再次重逢之时,一场武林浩劫也在悄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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