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羡词憋着一口气,还是强撑着开口,“秦大人,请恕我无礼,定亲之前,我一定要问清楚。”她咬唇道,“我对秦小姐极为爱重,决不能未经她亲口许诺,就如此稀里糊涂地与您定下这桩亲事。”
秦知寒本来还在生气,听了他这话,气也生不起来了。心道,这个赵康虽然木讷了些,但到底心里是在意他女儿的,于是无奈叹气道,“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你就去问吧。”
“今日我还有事,福隆楼刚开张,我——”
“知道了,你尽管去忙,什么时候问是你的事,”秦知寒道,“我还会在这里待几日,离开前此事一定要有个结果。”
赵羡词赶忙应下来,“明日就是秦小姐的生辰,我为她准备了贺生花船,趁此良机,我定会问个清楚明白。”
秦知寒一听到“清楚明白”这四个字,就想把赵康打一顿。好在秦大人是文官,没有动手的习惯,只是黑着脸道,“不管问出什么来,你都要用心体会。作为过来人,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女人的话,你随便听听,只看她做什么就好了。”
“多……多谢大人。”赵羡词也不知道秦大人这句经验之谈的忠告准不准,只是觉得心如猫挠,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脑子里乱成一团。
这两日,只要想到秦牧云,她就觉得自己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顺。
不过眼下更要紧的,显然是回去陪福隆楼那些客商。赵羡词送别秦知寒,收拾好情绪快步赶了回去。
一进门,杜三酉就过来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虎父无犬子,小赵老板了不起!”
赵羡词也不知道他夸得是什么,但也跟着客套,“杜老板谬赞了。”
“你别跟我客气,”杜三酉说,“我跟你爹交情很好,当年要不是你爹帮我出主意,我们杜家也不能成为南省数得上的人家。你爹走后,我本想多帮帮赵家,但架不住赵麒年——就是你爹亲生的另一个儿子,实在太混账了,又是孤儿寡母的,我也不便往来。眼见着赵麒年把你爹挣下的产业都败个干净,谁曾想赵自省还有你这么个儿子!”
赵羡词没想到,就连杜三酉都是她爹的朋友。看来那位赵润叔叔说得对,她要学的还有很多,尤其朋友遍天下这点。
不过,那赵润到底是谁?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愿意相告。只留下这块玉佩,赵羡词看看手心的月牙状玉佩,越发感到迷惑。
还有百宝楼——赵羡词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百宝楼竟然是她爹赵自省的手笔!可是……那不是皇家的产业吗?跟她爹有什么关系?
或者,她爹的死,跟皇家有没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赵羡词一个激灵,身上起了一层疙瘩,甚至有点不敢再往下想。连忙摇摇头,把这些莫名钻出来的胡思乱想从脑子里甩出去。
现在她知道的还太少,好像所有知情人谈到百宝楼和她爹时,都有一种奇怪的默契,默契的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多说。
这事,恐怕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第80章 080
应酬这种事,自打赵羡词变成赵康以来, 没少做。但像今日这般, 醉的走不成直路还是头一遭。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醉了, 却还觉得很清醒。脑子里有一根弦紧绷着, 让赵羡词不敢有片刻掉以轻心。雷守青无比担心,中间帮她挡了好几次, 也有些醉醺醺的。
好在杜三酉见她实在不胜酒力,主动揽过了陪酒的活,才让赵羡词逃过一劫。
直到月上中天,众人才酒足饭饱, 和赵羡词告别离去。
赵羡词醉倒在地, 倚着门框才勉强站住, 只觉得胃里火烧一样难受,以至于一扭头就干呕起来。可惜连着中午和晚饭几乎没吃东西, 吐出来的不过是酸水罢了。
雷守青慌得手忙脚乱,平时身手那么好的人, 此刻却不知所措,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赵羡词好受点,只好叫人帮忙递水给她漱口。
赵羡词只漱了一口, 紧接着把水当成了酒,一口气全灌了进去,雷守青拦都没拦住。却听赵羡词口齿不清地说,“我……我没事,不……不难受。”
看她几乎要顺着门边倒在地上, 雷守青犹豫片刻,想把人直接抱起来,然而还没等她动,就听到晚晴的声音,“守青!”
原来是秦牧云带着晚晴过来了。
看见赵羡词浑身瘫软,秦牧云急忙上前把人扶住,赵羡词就一头倒在她怀里,迷迷糊糊看清眼前人时,就伸出手去,抚摸秦牧云的脸,“云——云儿……”
秦牧云眉头皱得紧紧的,闻着她一身酒气,也不知是心疼还是生气,吩咐晚晴道,“快把她俩送上轿子。”
晚晴应下,拉着雷守青往轿子里走。雷守青也有七分醉意,目光始终不离赵羡词。晚晴见状就说,“你放心,有秦小姐照顾呢!”
雷守青一顿,再看向几乎把赵羡词抱在怀里的秦牧云,心里就苦涩的很。于是顺着晚晴的力道,往轿子里走,谁曾想还没走两步,她又回头,对秦牧云说,“秦小姐!”
秦牧云正挟住赵羡词的腰,把人往轿子里送,抬头应道,“嗯?”
“公子很在意你,比她自己以为的,要在意的多。”雷守青喃喃道,“请您,不要生气,每次您不高兴,公子都要愁很久……”
秦牧云没想到她说的是这话,一时百味陈杂,勉强挤出笑来,“我……我不生她气。”
“可是——”雷守青还要说什么,却被晚晴捂住了嘴。晚晴笑道,“秦小姐,守青喝醉了,您别理她,这都是醉话!醉话!”又低声对雷守青说,“守青,你疯了吗?小姐的事,小姐自己有分寸,你别多嘴!”
雷守青沉默片刻,却对晚晴说,“如果,我也是个小姐,你说,小姐她会不会待我不一样?”
晚晴看着她眼中的痴缠和苦涩,一时惊得一震,“守青,你——”
雷守青却不说话了,径自上了轿子。晚晴在后面震惊半晌,心尖都在发抖。待回过神来,就去帮秦牧云把赵羡词也送进她们的轿子,这才去找雷守青。
两辆轿子一前一后走着,雷守青紧闭双目,头疼的厉害。晚晴不时看看她,心情十分复杂。
而赵羡词,却几乎缠在了秦牧云身上。她贪婪地嗅着秦牧云的气味,喃喃道,“云儿……”
秦牧云由她抱着,心里也不好受。雷守青的心意,就算赵羡词不清楚,秦牧云却早有察觉。就像……她自己的心意,赵羡词也不清楚,但雷守青却看得清楚。
秦牧云既忌惮雷守青,又不免为雷守青一声长叹。
喜欢一个人,总是没错的。赵羡词就是这么一个人,初看时没什么特别,但你与她相处久了,就总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不管是她的细心,还是她的体贴,甚至是她有时不经意的温柔……赵羡词这人,就是有一种奇怪的魅力,让人能在她面前放肆,快活的像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孩童。
雷守青喜欢赵羡词,不足为奇,就是晚晴,不也对赵羡词死心塌地?
可喜欢归喜欢,秦牧云却容不下旁人觊觎赵羡词,半分也不许。
轻轻拍着赵羡词的背,秦牧云低低一叹,指尖贴着赵羡词的额头无奈道,“你呀!”
赵羡词却抓住了她的手,含混不清道,“云儿,我……我对不起你……”
“……”秦牧云皱眉,听到这话竟然还有些担心,“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赵羡词说不清。她脑子里乱的很,一时觉得自己又要和周雪津成亲了,一时又恍惚的觉得自己扮做男儿行商。但赵羡词心里绷着那跟弦,便是酒醉不醒也让她深深记得,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就是赵羡词。不过是嘴里说着胡话,哪里还能回答秦牧云的问话?
她满面酡红,却忽然睁开眼睛,望着秦牧云,迷茫道,“我……我又做梦了吗?”
秦牧云抓住她的手,温柔问,“你梦到什么了?”秦小姐也看出来了,赵羡词只是在说酒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没什么要紧,但还是忍不住和她说说话,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赵羡词眼前却一阵阵模糊。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好像觉得自己还在昨夜那个春梦中似的,紧张的咽口水,心尖狂跳着说,“云——云儿,你……你不能这样……”
秦牧云疑惑地看着她,“不能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