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吉皇贵妃录(7)

作者:平江府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皇后微微一眯眼,又道:“听闻你原先是懋嫔的旧仆,懋嫔待你如何?”。

小鼠将头抵在冰冷的地砖面上,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奴才原本是懋嫔娘娘身边打粗的仆役,并未有幸常伴懋嫔娘娘左右,不过娘娘宅心仁厚,对下人素来宽厚照拂,对奴才自然也是。”。

皇后娘娘拿起茶盏,抿了一口,一对明月珰在她耳畔不住晃动,她咽了口茶水,放下茶盏,这才又缓缓道:“那么,海贵人对你如何?”。

小鼠眼圈顿时红了,抬头望了一眼海贵人,又望向皇后娘娘,只是咬住嘴唇不说话。

华容催促道:“皇后娘娘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

小鼠还是不说话,眨了眨眼睛,一滴大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宁妃此时上前,跪下道:“请皇后娘娘恕嫔妾多嘴。”。

皇后看了一眼宁妃,道:“宁妃但说无妨。”。

宁妃上前捉住小鼠瘦骨嶙峋的手臂,将她的衣袖猛地向上提起,道:“皇后娘娘请看!这便是海贵人对小鼠的‘好’!”。

坤宁宫前厅内,点了数根儿臂粗细的蜡烛,直将殿内照射得如同白昼一般,此时众人看去,只见小鼠手臂上纵横交错,红肿青紫,还有血迹斑斑,显然都是遭受过虐待的痕迹。

宁妃又将她的手握住了,向前送去道:“皇后娘娘请看,这奴才的手指开裂,指甲崩开,都是因为海贵人今晚用花盆底鞋在上踩踏研磨,还用了簪子刺捅这奴才的手臂。这只是今晚的伤痕,看不见的还不知道多少呢!海贵人心性狠辣,由此可见!”。

海贵人面色发冷,猛地伸手指向宁妃道:“宁妃娘娘,妾身知道您和懋嫔娘娘交好,但也不必为了维护她,如此抹黑妾身!谁又知道这是不是这狗奴才的苦肉计呢?”。

宁妃冷笑道:“苦肉计?亏海贵人说得出来,这孩子若是有这等心机,也就不会被折磨至此了!”,她说完,转身向众人摊开手,郎朗:“今晚景阳宫中庭发生之事,众人皆可作证!”。

她声声话语,掷地有声:“海贵人对上,尊卑不分,肆意诬陷懋嫔;对下刻薄阴狠,欲致人死地,海贵人,一个奴才死了事小,可是嫔妾想替皇后娘娘问一句,这后宫到底是皇后娘娘做主,还是你做主呢?”。

海贵人面如土色,颤抖着手指着宁妃:“你……你……”,喃喃了数语,竟是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宁妃复又转身,道:“皇后娘娘,今晚雪后清闲,嫔妾便去找懋嫔,想借几本书打发漫漫长夜,谁知道嫔妾们正在景阳宫正殿内清谈,便听见海贵人那儿好大威风,不但用刑,还要扒衣羞辱。懋嫔娘娘担心出了人命,便披衣出去察看,原是好心想劝海贵人回去,不料险些被她推倒在地,懋嫔向来老实,嫔妾可看不过去,便出来说了几句,不料海贵人便横眉竖眼地非要到坤宁宫来辩个明白。“

她说完,看向懋嫔的宫女茉莉道:“是也不是?”。

茉莉排众而出,扑通跪倒道:“皇后娘娘,宁妃娘娘所言,句句属实!我们娘娘见海贵人站在雪地里,担心她受寒,便好心劝她先回去歇息,赶紧叫太医来看,谁知被海贵人狠狠一推,若不是奴才眼疾手快,扶住娘娘,娘娘便要摔在雪地里,需知娘娘身体一向孱弱……”,她说到这儿,又恨又气,急得语无伦次。

海贵人跺脚道:“你是懋嫔的贴身宫婢,自然主仆一心,信口雌黄来诬陷本贵人!”。

懋嫔此时才低声道:“海妹妹,嫔妾本不欲打扰皇后娘娘清静,奈何你苦苦相逼,非说嫔妾串通旧仆,指使下毒;嫔妾年老色衰,自知无颜服侍圣上,蒙皇上皇后不弃,顾念以往岁月,使嫔妾以安老度日,嫔妾素日也只是拜佛念经,清淡读书,若说嫔妾这把年纪了,还嫉妒妹妹,与妹妹争宠,所以下毒以损毁妹妹容颜,实在是滑稽之至!”。

她转身向皇后娘娘跪拜道:“嫔妾老之将至,实在孱弱,但求景阳宫姐妹和睦,一团和气,不给皇上和皇后添烦扰就是了。海贵人年轻气盛,嫔妾平日已经多加忍让,实在不知海贵人何意要苦苦相逼至此!”,说着流下泪来。

第8章 初见雍正

皇后娘娘还要说话,却见西暖阁帘子一掀,胤禛出来了。

吉灵本是低头站在众人最后的,就觉得身边一个明黄色的英挺身影擦肩而过,一股淡淡而疏朗的沉水香气也跟着过了去,她还没抬头,只听众人已经七手八脚,飞快跪了下去。有喊“皇上”的,也有说“嫔妾给皇上请安”的,嗡嗡杂杂,乱成一团。

这中间,只有懋嫔娘娘见了皇上居然在皇后这儿,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惊讶之色。

雍正来了!

她脑子嗡的一响,下意识就抬起头要去看雍正的模样,却见那个明黄色的身影正侧背对着众人,有两个小太监递上金盆和热毛巾,还有两个宫女捧着茶站在一边等着伺候。

背对的灯火勾勒出他冷峻的眉眼,身形修长挺拔。虽然没说什么,可一股居上位者的气势与威严却压得众人不敢喘气。

胤禛将毛巾甩给小太监,随手撩了一下衣摆,转身坐定了下来,虽然他面有疲态,腰板依然挺得笔直,可以看出是多年习武的习惯了。

他扫了一眼众人,眉毛一扬,淡淡道:“朕在西暖阁看几卷杂书,倒听了你们一场好戏。”。

他话语里听不出或喜或怒,只有平平的语调,尾音压了压,宁妃只觉得心也跟着颤了颤,方才在皇后面前掷地有声,此时方觉出后怕来,只怕未免太过出挑了些。

诺大的坤宁宫正殿前厅里,只能听见海贵人啜泣的声音,她爬到胤禛面前,抽泣着拽住胤禛的衣袍下摆,带了几分撒娇:“皇上!可怜妾身才有幸服侍了皇上几次,这容颜眼见着就要毁了!”。

她说得露骨,周围宫女都低下头去。

胤禛脸色淡漠,望向乌拉那拉氏,声音不高不低地道:“后宫之事,皇后原该料理清楚,何况这等小事。”。

皇后面色一紧,立即起身:“皇上教训的是,臣妾……臣妾也是想着由她们分辨清楚了,再行定夺。”。

胤禛并没回答,只是皱着眉扫了一眼海贵人,口中道:“懋嫔起来。”,又望了一眼宁妃,随意道:“你也起来。”。

却独独没叫起来海贵人。

懋嫔被茉莉扶着起来,飞快道:“谢皇上。”。低着头退到了后边,便再也不发一言。

宁妃此时也收敛了许多,只袖手站在一边,只听胤禛不耐烦地道:“传太医。”。

殿里的气氛瞬时间紧张了起来,皇后看得出来,胤禛有些不大愉快了。

这种不愉快可能是因为后宫嫔妃争宠,扰得皇上不得清净,也可能是胤禛在无声地责备皇后——责备她身为后宫之首,不能干脆果断地料理此事。

太医很快便来了,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

看了海贵人的脖颈,太医又将木案上呈上的证物——那一小罐润肤香膏查验过后,叩拜在地:“回皇上,据臣查验,此香膏不过是平常的上好润肤油脂,中有冰片、杏仁油、丁香、土瓜根、商陆、寮香、桅子花、鹅脂八样,并无毒液。至于海贵人的肌肤……如此红藓,倒像是碰了芦荟的症状。”。

吉灵心中一跳:难道真的是芦荟过敏?

太医朗声道:“《本草出新》有云:芦荟,出波斯国,木脂也,味苦色绿者,肌肤触之易生红溃。臣推测,许是看管此香膏的宫女不经意间接触了此等植物,可再细细查问。”。

小鼠听了,忽然眸中一闪,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声道:“奴才想起来了!回皇后娘娘!奴才想起来了!”。

众人都神色一凛。

小鼠叩了个头,才道:“今日傍晚,奴才在庭中打水之时,见懋嫔娘娘养的几盆芦荟放在井旁,雪后寒冷,那几盆芦荟被浮雪所覆,奴才便顺手拂去了积雪,将它们抱到了景阳宫正殿屋檐下。随后听银菊召唤,说贵人洗浴过了,要用香膏,奴才便赶紧送了香膏去。想必这芦荟汁液就是这时候沾染上了香膏,才会让贵人肌肤红肿。”。

许太医叩首道:“回皇上,皇后娘娘,海贵人脖颈上症状,的的确确是像芦荟汁液沾染所诱发。若是景阳宫中有此植物,那便说得通了。”,又道:“贵人不必忧心,此等症状看着凶险,只要缓缓等上几日,内服一些清热中平的药剂,此外不可抓挠,慢慢也就褪去了,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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