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吉皇贵妃录(198)

作者:平江府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小芬子摇了摇头,转开眼没看碧雪,伸手将那盘子推了开。

待得碧雪走开,她与小达子、小洋子在一旁一边吃糕点,一边说说笑笑的时候,小芬子趁着他们几个没注意,便站了起来。

他走到门口时,心中酸涩,终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达子不知憨笑着说了句什么,似乎是惹恼了碧雪,碧雪举起袖子便对着他脑袋连连虚打了几下,又笑靥如花地转头去看小洋子。

小洋子也转头瞧着碧雪,两人对视之时,小洋子嘴角竟然带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碧雪却红着脸低下了头。

小芬子看到碧雪那神情,心胸中一阵绞痛。

他微微攥紧了拳,苦涩地咬紧了牙关。

他不愿,也不敢再看下去了。

小芬子走到外面院子里,定了定心神,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别再去想这些事。

他四处转了转,一瞥眼看到那三个新来的小宫女,便招了招手。

那三人知道小芬子是主子面前得力的老人,立即诚惶诚恐地快步赶了过来。

小芬子从怀中摸索了一下,慢悠悠地掏了糕点出来,变戏法一样把帕子打开,递到她们面前。

几个小宫女顿时眼睛就“刷”地亮了,就跟几只看见了好吃东西的小狗一样。

小芬子点了点头,道:“吃吧!记得留两块。”

那几个小宫女生怕人瞧见,立刻就把手中的糕点飞也似地塞进了口中。

其中有个脸最小的,叫怡泉的姑娘,吞的时候太急,差点噎着。

小芬子瞧着便觉得滑稽。

他看着此情此景,忽然便想到了从前——宸嫔娘娘还是病蔫蔫的吉常在时,他和小达子、七喜、碧雪,四个人陪在主子的景阳宫西侧院里。

主子落魄,奴才的日子自然也跟着不好过。

膳房里提不出像样的膳食来,七喜是掌事大宫女,尚能稳得住,碧雪却常常急得不住唉声叹气,还为此哭过一次。

但是偶尔也会有运气不错的时候——碰上宫里节庆日子,能从膳房里拿回来一些好糕点。

吉常在拖着一副病体,并不能多吃,往往便将剩下的糕点赏给奴才们。

那时候,碧雪狼吞虎咽吃起糕饼来,就是这样滑稽又可怜潦倒的样子。

小芬子逼着自己,将思绪从前尘旧事中拔出来。

他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帕子上,几个小宫女果然听话地留了两块糕点没动。

小芬子一转身就去了膳房。

两个杂役太监正在准备晚上的夜宵。

两人坐在两张小凳子上,面对着面,两人手里在忙活,嘴巴也没闲着,正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得欢的时候,一转头见了小芬子来了,赶紧将手在衣襟上擦了擦,点头哈腰地站了起来。

小芬子伸手就把那两块糕点递给他们了。

两个杂役太监都愣住了,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两个人捧着糕点在手中,立即笑逐颜开,对着小芬子连连谢过——他们正饿着呢,毕竟杂役太监做的都是体力活,哪里比得上屋里的宫女姐姐们轻松!

小芬子撒手将帕子扔在了膳房的桌子上,也不想取了——那帕子上浸了糕点微微的油渍,洗起来甚是麻烦,过几日再说吧。

他背手走了出去,微微抬起头望着天幕上一轮淡淡的银钩,又想起了那一日苏大总管对他说的话。

第248章 如意

苏公公怎么说来着?

“小子,路还长着,人活一世,慢慢熬吧!‘’

小芬子抬了抬眉。

但凡做太监,能混成苏公公这样的四品大太监,绝对万里挑一,是个人物了。

要知道,宫里还有大把大把的老太监,一辈子也只是在紫禁城不见天日的低等杂役房里,如牛马一般,日复一日地干着最粗重,最肮脏的杂活。

那些老太监们……小芬子见过不少。

有的脸都老得跟树皮一般,眼珠子像浑浊的鱼眼,只有在转动的时候,才透露出麻木之外的一点点活人气。

他们焦黄的唇角一咧,常常冒出的几句话便是——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人若知足便是常乐……

小芬子从来都不信这套说辞。

他觉得——这些话都是废话,大大的没道理。

比如,什么叫不如意?

世上之事千变万化——事情是活的,人也是活的。

既是眼前不如意,就更要努力拼搏——怎么就知道经过一番努力后,不会有变“不如意”为“如意”的一天呢?

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个奔头。

小芬子沉默地抬起头。

夜空层云暗涌。他往苍穹的无限深处望去——天地寂寥疏阔。

……

自从前朝之中,宸嫔娘娘的父亲被擢升之后,整个圆明园里,无论从前与宸嫔是否亲近,各处院子里的妃嫔都开始打扮得花团锦簇,往天然图画里看望宸嫔来了。

尤其是几个贵人,常在们,恨不得一天往这里来三趟,便是给皇后娘娘请安时,殷勤劲也不过如此。

一时之间,天然图画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七喜瞧着那些粉光脂艳,风姿绰约的妃嫔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谁能说这些女人没存着一份心,指望在这天然图画里凑巧碰上皇上呢?

在这儿遇上皇上,那叫偶遇——多自然!

可比她们费尽心思去邀宠,往御前人手心里塞银子、赔笑脸强多了。

加上主子正是有孕之时,不能侍候皇上……

七喜都快愁死了。

幸好这般光景没过几天,主子也觉得烦了。

主子跟皇上说了一声,皇上直接一句话丢下去——宸嫔要静养,闲杂人等,无事不许打扰。

一众妃嫔这才讪讪地消停。

……

坦坦荡荡里。

自海氏一事后,殿里的奴才就许久未曾见皇上来了。

乌拉那拉氏后悔不迭。

有一阵子,乌拉那拉氏几乎心如死灰,三天两头拜佛抄经,每逢夜深人静之时,更是躺在床上闷声叹气。

华容在外间,两层中间就隔着一道帘幔,她又是向来服侍皇后娘娘惯了的,皇后娘娘有个什么动静,她心里哪会不清楚?

不过是为了主子娘娘的颜面,从来只当没听见、不知道,不说破罢了。

有时候,华容侍候乌拉那拉氏洗发、洗浴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便会问华容——她头上的白发多不多?

华容每次都说没有。

然后趁乌拉那拉氏没注意,她偷偷摸摸地用指甲掐掉皇后头上新长出来的白发——皇后娘娘气血不足,发质枯脆,好掐得很,只要在她脑后,两手使上那么一点儿巧劲,用力一掰扯,一根白发便只留下了发根的末梢儿,

这种法子,还是宫里从前资历老的姑姑教她的。

用这种手法,主子娘娘既不会感觉到疼,白发也被去除了。

待到做起发髻来,因着发梢极短,被掩盖在上层的黑色头发下,娘娘们便是从镜子中仔细察看,也看不见一丝破绽。

哪个女人不怕老?

娘娘们便是问了千遍万遍,奴才们口中也只说没有。

一根白发,会换来主子一场不快,甚至无名火,奴才们也担惊受怕徒受罪,何苦来哉?

华容把那根白发藏进袖子。

又想到最近几天洗浴的时候,乌拉那拉氏甚至还会隐晦地问华容:她背上的皮肉是不是已经松弛了?

华容当时一边给主子轻轻擦洗,一边就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想到皇后娘娘提携海氏这事,三番四次的……

做的实在不漂亮。

手下无将,您宁可不出招,也别惹皇上烦呀。

皇上那个性子,就喜欢安安生生的人儿——谁也别给他折腾事情出来。

谁能让皇上心静,皇上就喜欢上谁那儿待着。

这些道理都是皇后娘娘从前教训年妃时,在坤宁宫中说过的话,华容在边上听着,觉得颇有道理,也记得清清楚楚。

宸嫔娘娘那儿,皇上可不就是待着、待着,不知不觉就待出感情了吗?

都有这条成功的道路摆在前面了——相比之下,怎么皇后和从前一比,偏偏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人家是年岁越长,越心智清明,越能看得通透。

皇后娘娘却是反的。

莫非真是急了?

可是也犯不着这么急呀——非要卯足了劲,塞一个海氏给皇上,想分宸嫔娘娘的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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