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药开始缓缓褪去,他动一动手指,胳膊都跟着细细密密的疼。
怎么喝?
许宁宁把杯子递到江逸嘴边:“我吹过了,不烫的。”
江逸:“……”
小丫头还真是一点都不会照顾人。
房门传来三声轻扣,许宁宁把杯子放在桌上,悄咪咪走到门边,跟做贼似的问道:“谁,谁啊?”
片刻后,于知白略微暴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许宁宁!医院病房你锁什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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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锁门有变态啊…”许宁宁背着双手,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步一步挪到床尾。
“公共场所,哪来的变态?!”于知白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去,把这一份送给爸爸。”
许宁宁撇着嘴,她看了眼床上的江逸,端着饭盒屁颠屁颠跑了。
而江逸躺在床上,有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身边的于知白。
“我做了你爱吃的四季豆,”于知白把饭盒一层一层拿出来,“只不过你现在要少盐少油,我就清炒了一下。”
江逸看着床边忙碌的女人,没想到是这种对话发展。
像是做好了迎头痛击的准备,结果却等来了绵绵细雨。
“想喝水吗?”于知白看到开了盖的保温杯,端起来尝了一下水温,“还好我带了吸管。”
作为前护士的于知白工具齐全,手掌轻轻捧起江逸的后脑勺,在他的脑袋下面垫了个枕头。
“阿姨…”江逸艰难开口,“我…”
“看这嘴巴干的,”于知白温热的手掌在江逸的额头贴了一会儿,“我就知道许宁宁这丫头什么都干不了。”
江逸:“……”
他的心上突然就落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异常踏实。
于知白没有怪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许宁宁一溜烟窜到江逸床边蹲着,抬手理了理自己额前中分的刘海:“爸爸还没下班,我把饭盒放在他的办公室啦!”
于知白正好把吸管插进水杯里:“过来端着。”
许宁宁屁颠屁颠给江逸端杯子去了。
“刚才你不喝是喝不到吗?”许宁宁手肘撑着床单,眨巴着她一双大眼睛去看江逸,“你怎么不跟我说呢?你是害羞吗?”
江逸喝了几口水,把吸管吐出来。
他想把许宁宁这嘚吧嘚吧没完的嘴给缝上。
于知白按着许宁宁的脑门,笑着把自家闺女赶到一边:“别在这招人烦。”
许宁宁捧着杯子,把嘴撅的老高。
江逸哪敢烦许宁宁,他现在应该把许宁宁供起来。
“我…没有。”江逸声音沙哑,听得许宁宁眉梢一跳。
“你的嗓子好哑,”许宁宁心疼得要命,“我给你要几颗喉宝?”
“别添乱,”于知白说,“去把葡萄洗了吧。”
江逸中午勉强吃了点饭,许宁宁坐在床边端着她的葡萄,有一颗没一颗的喂给江逸。
期间许安年和几位医生过来看了看江逸的伤势,动了动他打了石膏的右腿。
“家属可以帮着床上活动一下,”其中一位医生说,“明天再拍个片子看看。”
一边作为“家属”的许宁宁立刻放下葡萄碗,尽职尽责地去学习怎么帮着活动去了。
“右腿伤的有些重,三四个月差不多也就好了,”许安年对的江逸道,“失血比较多,多补补就行。”
江逸点了点头:“谢谢叔叔。”
许安年捏了捏江逸的胳膊,停留片刻后出了病房。
“我总害怕把你的腿给掰断了…”许宁宁诚恳道,“你要觉得它断了,一定要提醒我一下。”
江逸看着许宁宁的小手不老实的摸着他的腿,忍不住提醒道:“痒。”
许宁宁瞬间把手收了回来。
这已经不是她的身体了,不能说摸就摸的。
“我我我我我这是给你…按摩!”许宁宁义正严辞,“刚才爸爸跟我说了!你一直躺着,要按摩才能促进血液循环!”
这么说着,她的手就捏上了江逸的手臂:“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适当的按摩的确有助于江逸身体恢复,许安年也的确这么告诉许宁宁的。
不过许宁宁醉翁之意不在酒,捏着捏着就掉起了眼泪。
江逸的手臂上满是淤青划痕,虽然涂上了药,但是许宁宁还是心疼得要命。
“他们说工厂是你自己走出去的。”许宁宁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道,“可是你怎么会跌在那么远的地方?”
江逸闭上眼睛,不去回答。
“你以为没人管得了你吗?”许宁宁的指尖顺着手臂,停在了江逸腕间的疤痕上,“我妈说等你好了她要揍你。”
江逸睫毛颤了颤。
“气死我了,”许宁宁指甲尖尖,掐上了江逸的手心,“不想理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许宁宁:心疼得想掐死你。
第44章 超A宁
许宁宁讲的话江逸一个字都不信。
这小丫头现在口口声声说不理他, 不超出半个小时,绝对屁颠屁颠回来找他。
而事实就像江逸想的那样,甚至都不要半个小时。
许宁宁自己气了十分钟之后, 就跑来和江逸又叨叨上了。
麻药逐渐退去, 江逸浑身都疼得厉害。
他开始想当初自己怎么没死了一了百了,后来想想是因为耳边这只叽里哇啦停不下来的小麻雀。
他临死的时候特别想活着。
可是真的活下来的,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初, 他还是他, 许宁宁还是许宁宁。
两人高二分班之后教室一南一北, 成绩天差地别, 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你听我说话了吗?你在听吗?我刚才说的什么?我刚才说了很重要的话。”
江逸自动过滤许宁宁的唠叨,转了个身睡觉。
“你不能动!”许宁宁如临大敌, 大张着两只手扣在江逸身侧,“你骨折了!不能动的!”
“我躺着累。”江逸仰躺了快一天,腰都快断了。
“可是,可是…”
许宁宁在床边手忙脚乱的功夫, 江逸已经把身体翻了过来。
舒服了。
“骨折不能乱动的。”许宁宁蹲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江逸。
“酸。”江逸侧枕在枕头上,半闭着眼睛。
他是想睡觉的,但是又觉得自己睡着了许宁宁大概会很无聊。
虽然许宁宁说话他也不听, 但是制造出他在听的假象也好过没有。
“你哪酸呀?”许宁宁站起来,小手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我, 我给你捏捏。”
江逸眼皮一颤:“别碰我。”
许宁宁颤颤巍巍伸到空中的手“唰”的一下收了回来。
她杏眼一瞪,憋了个大红脸,怒道:“你当我想吗?!”
江逸:“……”
又生气了又生气了。
“要不是我妈妈,让我在这, 你当,你当我想在这吗?”许宁宁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我才不想在这呢,”她自己还加了一句,“我一点都不想在这。”
“嗯嗯,”江逸抽空敷衍她,“你是被逼的。”
“本本本,本来就是被逼的!”许宁宁挠挠自己的脸,把江逸的被子往他身上一盖,自己对着墙生闷气去了。
气筒精吗?天天生不完的气?
江逸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刻意加重叹了口气。
面壁生气的许宁宁瞬间转过身来,一双杏眼直瞪江逸,似乎在看他准备干什么。
“胳膊,酸。”江逸把胳膊拿到被子外面。
“酸吗?”许宁宁目光在空中荡了几荡,没有动作,“酸死你!”
刚才要给你捏你不给捏,现在酸了,她不乐意捏了。
“嘶…”江逸皱了皱眉。
许宁宁立刻放下自己的里子面子,直接趴在了床边上,急切道:“你又动哪了?”
江逸皱着的眉头在下一秒恢复正常,看着许宁宁,甚至还有点想笑。
“噗…”
没忍住,江逸把脸埋进枕头里。
“江逸!”许宁宁气得把床一拍,“你太过分了!”
江逸脸上带着笑,把胳膊抬起来:“给我捏捏。”
许宁宁撇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握住他的手腕,低头一点一点给他捏着胳膊。
男孩子的肌肉有些硬,不像女孩子那样柔软。
许宁宁避开伤口,小心翼翼地给他捏着肌肉关节。
这只胳膊这双手,除了江逸,许宁宁大概是最熟悉它们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