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还在说,大皇子漆黑的眼睛蓦地睁开,抬手打断他的话,“你去吧。”
对于十六年前,他父皇是怎么篡位的,他一点不关心。
那是上一代的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都发生十六年了,究其原因和过程,没有多大必要。
曾经,他也不屑于查以前那些事,他只看眼下。
可那个女婴……
到现在,大皇子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女婴就是宋瑾了。
难怪天犬对宋瑾那个态度。
望着天上那轮弯月,大皇子嘴角扬了扬,漆黑的眼底透着冰冷的笑意。
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大皇子点了一个婢女上前,“你找个合适的机会,去太后面前透个消息去,只说,沈樾和先皇后,有几分像,这话莫让旁人听到。”
“喏。”
婢女领命离开。
而这个时候,宋瑾立在宫门前,递了牌子,“本王有要事求见父皇,事关黄金一案。”
双手负在身后,没有了以往的那种畏畏缩缩,也没有了以往的那种装模作样做出来的怯懦,宋瑾玉树临风站在那里。
侍卫看了牌子,有些犹豫。
以前,四皇子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进宫面圣,他们也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问题。
现在……
虽然全京都都知道,皇上因为钦天监那句话,不待见四皇子,可人家到底也是皇子。
他们不过一个做奴才的……
侍卫犹豫一瞬,客气道:“殿下稍后。”
宫门口朝里走不过百步,便有一座小屋,里面有传话内侍守着,以防有谁突然有要紧事要进宫面圣,却又没有进宫资格。
大晚上的,寒风凛冽,小內侍正在屋里烤火聊天,忽的接到任务,骂骂咧咧朝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灯火通明。
皇上阴沉着脸,坐在桌案后,啪的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笔架哗哗作响。
桌上放着一摞沾血的宣纸。
是丽妃的口供。
极少有慎刑司撬不开的嘴。
宣纸上,明明白白写着,丽妃如何勾结钦天监刘大人纵火御书房。
这可是御书房啊!
为了泄愤,为了诬陷沈樾,他们竟然敢火烧御书房。
感受到威严受到冒犯,皇上恨得咬牙。
然而,再愤怒,他不能杀了丽妃。
安国公虽然死了,可安国公夫人他还留着,安国公夫人的亲哥哥,骠骑大将军还在前线。
丽妃就是吃定了他忌惮骠骑大将军,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真是可恶。
“将她打入冷宫,贬为常在。”
丽妃的口供之下,是德妃的口供。
当时因为德妃之事比较特殊,太后为了皇室颜面,将审讯德妃的事亲自接揽过去。
太后手里的人,不比慎刑司差,可德妃硬是咬紧牙关也没有说那金盒寓意的男人是谁。
甚至她一口咬定,这是她为了皇上量身定做的,就为了睹物思人。
因着东西太过露骨,才藏着。
盒上无字,不能真的用来证明什么,难道皇上还要上赶着给自己安一顶绿帽子。
但皇上的面色,依旧铁青。
他清楚的记着,当时太后看到这个金盒时的反应。
那分明是太后认识这个盒子。
可太后那边送来的口供,却是与这个盒子有关的内容,一个字都没有,
他甚至派人去取口供的时候,还专门叮嘱,提醒太后一声有关这盒子的出处。
可太后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
皇上眯着眼睛,坐在那里,眼底是挡都挡不住的凶光。
为什么!
他才是天选之子,他才是太后唯一的依靠,同样都是亲生儿子,换作是大哥,太后也会这样吗?
一定不会!
皇上心中那股愤怒,让他眼底几乎喷出火来。
“德妃,行不配德,免去妃位,降为常在,与丽妃一同迁入冷宫。”
既然她不肯说,那他也不听好了。
反正,听了也不是什么好话。
内侍总管领命,犹豫一瞬,“德妃娘娘膝下,还有溧阳公主。”
皇上冷哼一声,“宫里没有子嗣的妃嫔多的去了,一个公主,谁都想养着。”
内侍总管明白皇上的意思,转身去传话。
这话,他当然不是亲自去传,不过是告知门口小內侍一声便折返回来,“陛下,刑部尚书大人还在门口候着呢。”
宫闱之事,让皇上怒不可遏,险些忘了正事。
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满头怒火,喝了一盏温差,“宣。”
一声令下,转眼刑部尚书提袍进来,恭恭敬敬行礼问安。
是皇上将刑部尚书招来的。
京兆尹贪污腐败,勾结安国公私开金库,已经被处置。
可京兆尹一职事关京都治安平稳,不能一直由刑部尚书代理,皇上召他来,为的就是此事。
呷了一口热茶,皇上道:“京兆尹一职,爱卿可有人选?”
对于皇上的问题,刑部尚书没有表现出分毫意外之色,毕竟,在他看来,皇上问他是正常流程。
并且,皇上在问他之前,必定也已经问过户部和兵部了。
“臣倒是有一人推荐。”刑部尚书一直是个耿直的性子,毫不推脱打太极,直言道。
皇上一笑,“何人?”
兵部尚书就道:“刑部侍郎,苏浙。”
皇上一愣,旋即笑起来,“苏浙?朕以为,你会推举赵霁德。”
兵部尚书一愣,错愕看向皇上,“赵霁德?他是余州知府啊!”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又充满恰到好处的茫然。
皇上笑了,“余州知府做了十六年,也足够他做一次京兆尹了。”
刑部尚书立刻道:“知府调任京兆尹,原无可厚非,也一直是这个程序,可按照规定,能做到京兆尹的,起码要在四个民俗风情完全不同的地方任职,并且有一定的客观业绩者,才可。”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进宫
皇上觑着刑部尚书的神色,来揣度他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待刑部尚书言落,皇上笑了笑,“如果他能把京都治理的像余州一样平稳安康,朕觉得就够了,余州十六年来,当地税收可是比京都都多。”
顿了一下,仿佛想起什么久远的事,皇上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深吸一口气,皇上道:“就他吧,明日朕会将圣旨发下去,一会儿你去见见他,和他交接一下吧,以后都是同僚,要放下芥蒂才是。”
最后一句,皇上带着不明深意的玩笑意味。
刑部尚书只当听不出来,讪讪又别扭却要强行做出没事的样子,低低道了一句,“能有什么芥蒂。”
皇上那因为宫闱之事而愤怒的心,此时被冲淡不少。
他最忌惮的,就是朝臣结党营私。
几个皇子里,他最喜爱大皇子,除了个人感情外,还因为大皇子从不与这些朝臣走的近,满朝文武,想要投靠站队大皇子的,不知多少,但是大皇子一概拒绝。
这让皇上很安心。
这才是一个皇子该做的。
不然,他这个做父皇的,正当鼎盛,他们这些做皇子的,一个个拉帮结派,想要做什么?
逼宫篡位吗!
事情议定,刑部尚书行礼告退,他前脚离开,一个小内侍在御书房门口回禀,“陛下,四殿下求见。”
刚刚跨过门槛的刑部尚书,闻言脚下步子顿了一下,旋即,又若无其事的离开。
只听得背后御书房里,皇上嫌恶的声音道:“不见~”
小内侍应了一声诺,立刻转身要走。
却听得内侍总管忽然开口,“殿下可是说,为了什么事?”
内侍总管常伴皇上身边,鲜少有这样不合规矩的时候。
小内侍匆匆觑了皇上一眼,道:“说是为了黄金一事。”
刑部尚书一步一步朝外走,距离远了,也就听不真切了。
四皇子为了黄金一事进宫,难道说黄金一事,还没有结案?
不应该啊。
刑部尚书蹙着眉,脑子里思量着。
御书房。
内侍总管一脸不安的立在皇上一侧,“陛下恕罪,奴才多嘴了。”
皇上没好气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
内侍总管便又低了低头,“陛下今儿心情不好,奴才知道,可四殿下向来是无召从不敢入宫的,现在又是夜里,奴才怕他当真有什么事了,给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