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显然愣了一下，然后才抬头看了祁予安一眼。
而后又看向了小丫头正在反复揉捏着的腿。
“腿……酸？”
“嗯。”祁予安点了点头。
“你还在长身体，要多补充营养，不要挑食。”
祁予安乖乖的听着，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听进去，她歪着脑袋天真的问：“那我现在酸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不酸么？”
沈凝：“……”
祁予安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正想着进行下一步计划，却不料沈凝突然站起了身，然后把椅子调了个方向，正对着她又重新坐下。
“我帮你捏一下吧，捏一下会好点。”
祁予安：“……”
这次不知道要说什么的，俨然换了个人。
沈凝却已经伸出手，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祁予安肉呼呼的小腿拿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揉了起来。
祁予安不知道沈凝是怎么会的，但不得不说她的手法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虽然比起专业的按摩师差了很多，不过作为一个大小姐也实属不容易了。
祁予安本来还想拒绝来着，但可能是真的舒服到了，所以索性享受了一会儿。
她倒是也没说谎，腿是真的酸，只是没酸到某种程度罢了。
“好点么？”沈凝忽然抬头问她。
“还行。”这句是谎话。
沈凝没再说什么，手上的动作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祁予安：“……”
本来想为难她一下的，倒是一点也没为难到点子上。
“姐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安静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道。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沈凝的动作才终于几不可见的停了一拍。她垂着眸子，甚至没有再抬眼看向祁予安。
然后低声说：“考大学，找个工作。”
沈家虽然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但是体现在沈凝身上的区别其实还并没有那么大，倒是她的父母，一个开始酗酒，前两天听说还因为酒醉差点出了意外，另一个则开始精神失常，沈凝身上的伤基本都是这么来的。
她会选择搬出来，也无非这个原因。
她要考大学，她需要一个相对更好的环境，否则就真的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祁予安突然把腿放了下来，在强行打断了沈凝的同时，捧着下巴又凑近过去了一些。
沈凝则下意识坐直了腰杆，往后退了少许。
她这才有点茫然的抬眸看向祁予安的眼睛，目光里像是不确定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
“姐姐，其实只要你愿意……”
第6章
祁予安说：“姐姐，其实只要你愿意，还是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的。”
她还是头一次当着沈凝的面，这么直白的说穿这个话题。但只有祁予安自己知道，舌头打结的时候，她差点说的是：只要你愿意，沈家就不会亏待你。
但话到嘴边却硬是品出了一股黑道|惯用的强买强卖的味道，所以又被感觉奇奇怪怪的祁予安给咽了回去，临时换了个说法。
然而沈却始终凝面不改色的看着她，半点没有被诱惑到的样子。
对沈凝来说，既定的事实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就好比伤口就算总会有痊愈的那一天，也永远会有个疤在那里。
而所谓的“回到以前”最多也不过是物质上的稍许满足，但她怀念的本来就不是过去优越的生活，不管是豪宅还是豪车，她都无所谓。
她在意的是这个家，是父母。
沈凝至今也无法接受父母的改变。
父亲以前从来不酗酒的，最多也只是应酬时的几杯，母亲是个大家闺秀，温柔娴静，说话都没有大声过。
可现在，父亲全身的血液都已经被酒精侵蚀殆尽，母亲每天除了无休无止的抱怨，就只能以砸东西发泄。
家已经不像家了，沈凝一度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孤儿。
但祁予安是不会理解这些的，尽管她上一世死去之前也经历过一些悲痛，但到底还是经历的太浅了。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留在祁家，以后也可以在祁氏工作，爸爸很看好你的，一定会给你安排个很好的职位。”祁予安兀自说道，尽可能把自己表现的友好一些，善解人意一些，“你可以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只要我有的，你都可以有。”
这样的话，就不会再帮着别人反过来对付祁家了吧？
沈凝闻言后沉默了一会儿，但她好像并没有在犹豫要不要接受祁予安的好意，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她向来不怎么会说好话，所以想了一会儿还是用她一贯直白的方式说道，“谢谢，但是，我更想靠自己。”
祁予安：“……”
这人还真是固执的要命。
送到跟前的好处都这么不珍惜，祁予安暗暗嘀咕着，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到机会呢。
但话说回来，祁予安这也不是在好心做什么善事，给沈凝这样的提议也只是在为她自己，为祁家以后的平静安逸做考虑罢了。
不管怎么说，她是绝对不能让沈凝这个危险苗头，脱离她的视线的。尽管前一次的症结已经暂时解除了，但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再有什么新的事端。
不过这个念头，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慢慢做铺垫。
“好吧，”祁予安甜甜一笑，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违心的话，“姐姐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祁予安跟管家交代沈凝搬进别墅的事情的时候，她感觉对方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情愿。
“只是暂住？”顺便还特别强调的多问了个问题。
问题本身不奇怪，但搭配上语调和情景，就很让人不舒服了。
祁予安拧着眉头，她现在已经不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了，当然能感受到对方的话里有话。
暂住的话，那就是个客人，没什么特别的，可照沈家现在的境遇，祁柏既然帮了沈凝这个丫头，多认个干女儿也不是不可能。
谁知道沈家会不会因此就又多了一个没血缘的小姐。
“和你有关系么？”祁予安有点不耐烦。
因为看透了陆家这对父女，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把他们从家里踢出去了。只不过短时间内，父亲应该还不会答应她这种“无理”的要求。
陆管家：“……是我多嘴了。”
“就安排在我隔壁那间。”祁予安安排着，“所有的电器设备都检查一遍，该修的修，该换得换，缺什么就补什么。”
“……”
祁予安：“你有在听么？”
“知道了小姐。”
祁予安发现自己对这个人还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要不是他掌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宜，她还真不乐意多和他说半句话。
好不容易交代完了，临走时却又想起了个事儿，“对了，我放娃娃的箱子，你怎么处理的？”
“呃，在、在仓库。”冷不丁被问起这个问题，管家竟然还磕巴了一下。
祁予安狐疑的看着他，“没扔吧？”
“没有扔。”管家说，“小姐还要么？”
这倒是没听说过，大小姐说收起来的东西，还要再拿回来的。
所谓“收起来”基本也就是“不要了”的意思，所以大多数情况，虽然说是收在仓库了，但其实都被下头的人挑挑拣拣分的差不多了，毕竟时间一长，主人们谁会记得自己丢过哪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祁予安要倒是不要了，但暂时也不想扔，里头不是还有个沈凝送的么，什么时候有空她打算还是再翻出来。
“先放着吧，过两天再说。”
陆管家闻言又默默松开一口气，“再说”的意思十有八九就是不会再说了。
但他还是以防万一的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然后看着卧室里正抱着那娃娃箱子一脸兴奋的女儿。
前一刻还在琢磨着怎么安置这些“意外收获”，整个箱子就被父亲一把抱走了。
陆青青的表情顿时经历了过山车似的滑铁卢：“……！”
“先别惦记了，小祖宗没准还得要回去。”陆管家头疼道，“我先收起来，过几天她彻底忘了再说。”
“……她怎么还能要回去啊？”陆青青一脸不满，“磕不磕碜，不要的东西还要捡回去……”
“青青，别这么说话。”
“本来就是啊，亏她还是大小姐，这么点破娃娃还扔过来捡过去的。”她一边说一边追上来，眼睛还一眨不眨的盯着着箱子里的娃娃，“爸你是不是多虑了，她肯定不要了，以前不都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