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成一条的T恤被微微拉起，一只手在上面穿梭动作，指节间或碰到叶绯的后背，带起一片战栗。
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叶绯耳根发红，终于忍不住问道：“还没好？”
晏枭不答，过了少时，才说：“快了。”
夜风渐渐停了，明亮的灯光将大片黑暗驱散到窗外。安静的屋子里，只能听到两人稍重的呼吸声。
叶绯迫切需要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他努力调动着为数不多的理智，问晏枭：“你找我想说什么？”
晏枭沉默，好像根本没听到叶绯的问题。
直到叶绯问了他第二遍，他才重复道：“我不想你搬走，也不想跟你离婚。”声音微哑，还带着沙沙的质感。
叶绯简直要怀疑晏枭是故意的了，在这种情况下、用这种嗓音说话，就是为了让叶绯无法拒绝。
“别这样，”他硬下心肠，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酷一点。可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威慑力，甚至还有点儿软，“我们好聚好散。”
晏枭是不通人情世故，可他智商极高，早年艰难的创业经历更是将他锻炼得十分敏锐。业界曾经有人偷偷给他起过一个外号，叫机器人。
不仅仅是形容他性格怪异木讷，还因为他像机器一样，能够精准地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绝不放过。
这一刻，叶绯谈起离婚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态度，让他迅速看到了可乘之机。
要主动、要主动，之前的方法是错误的。
晏枭在心中默念，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勇气。
叶绯等了半晌，没等到晏枭的回答，正想回头看看，忽然觉得双肩微微一沉，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晏枭握着肩膀转过了身体。
“你……”叶绯诧异地转脸看向肩头，晏枭就像是搞小动作被老师发现的学生一样，立刻放下了手。
“先不搬走可以吗？”晏枭不断寻找叶绯的目光，直到跟他对视才继续说，“房子很大很空。”
见叶绯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又说：“不想一个人住，已经习惯两个人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音调也是平平。可叶绯不知怎么的，就是没办法说不。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自动回答道：“好。”
晏枭很高兴，虽然从脸上看不出来，可走出去的步伐却明显轻快了很多。
叶绯倚在桌子上，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直到他洗完澡，躺在床上，他才猛然发现，自己明明是要跟晏枭谈离婚的，结果最后不但避开了这个话题，还答应了不搬走。
靠！总觉得晏枭在一本正经地套路他！
可是他那个性格怎么可能？应该只是巧合吧。
叶绯抱着一肚子疑问睡了过去，第二天挣扎着爬起来，收拾一番后开车去了天玺。
宋文早就在会客室等他了，看样子来了挺长时间，旁边喝水的纸杯都摆了好几个。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叶绯在他身边坐下。
看到叶绯的脸，宋文吃了一惊。若不是提前做了介绍，他还以为这不是投资商，而是演员呢。
“没有，没有，还没到约定时间，”宋文摇头，跟他握手，“是我来得早。”
宋文似乎很着急，没跟叶绯客套几句便拿出了剧本。看得出，他对这部电影做了很多准备，看都不用看，一些小细节就信手掂来。
叶绯一边翻看，一边听他讲解。再对比上辈子看过的电影，很容易便发现，原来最终的电影是做了删减的。
“那个……”谈到最关键的预算问题，宋文有些结巴。觑着叶绯的脸色，艰难道，“《超时空救援》我的预算最低是三亿。”
说完，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导演，连大红的影视作品都拿不出来，凭什么一来就狮子大张口要三亿。
但叶绯是第一个听到剧本题材后，不但没有对他冷脸，还认真约他谈的人，他实在不想放过。
其实宋文并不是无名小卒，相反，早年他做综艺非常有名。只不过转型后接连三部作品都票房惨淡，娱乐圈最不缺有才华的人，渐渐的，他便被人忘了。
三亿。
叶绯曲起手指叩了叩桌面，他个人差不多可以投四千万。天玺娱乐摊子不大，算上谷瑞嘉的私房钱，一点五个亿顶天了，那就还剩下一亿多没着落。
这一亿多他不能指望宋文，只能自己筹集。毕竟越快开机，对他越好。
大致盘算了一番后，叶绯并没有给宋文准确答案，告诉他自己决定好会联系他，便客气地将他送出天玺，转身去找了谷瑞嘉。
“你就这么看好这部电影？”面对八匹马都拉不回的好友，谷瑞嘉愁得头发掉了一地。
“嗯。”叶绯点头，意有所指道，“就像看好那支股票一样。”
“真不再考虑考虑了？”
叶绯摇头：“你信我，剧本真的非常不错，不会赔钱的。”见谷瑞嘉还想说点什么，他眉头一挑，“那你说说，你之前觉得非常符合市场的电影，哪一部赚钱了？”
谷瑞嘉：“……”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忽然扎他的心！
“那行吧，”谷瑞嘉沉吟半晌，一狠心，“就按你说的来，但提前跟你说一下，如果投资这部电影，公司就真的掏空了。”
“没事，”谷瑞嘉这边敲定了，叶绯轻松不少，“接下来我有安排，不会让现金流断掉的。”
见谷瑞嘉点头，叶绯又道：“《超时空救援》还有一亿多的资金缺口，你联系一下关系不错的朋友，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我这边也是，咱们双管齐下。”
谷瑞嘉：“……”
除了他这个认识十几年的老铁，哪个朋友会听他的话，拿钱投资科幻片啊。怕打击叶绯的积极性，他没直接说出来，勉强道：“行。”
接下来的一整天，叶绯都在联系朋友。只可惜一听说是科幻片，对方就连考虑都不考虑，便直接拒绝了。
叶绯看着又一次结束的通话，自嘲一笑，他这是不是也算体会到了当年宋文的难处。
晚上，他刚进门，还没等跟客厅里的晏枭打个招呼，谷瑞嘉的电话就来了。不出所料，他那边也没拉到投资。
“我知道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再想办法。”叶绯将换下来的鞋放进鞋柜，坐到沙发上，“不行？”他开了个玩笑，“不行就让宋文卖房子呗，不然这一个多亿从哪里来。”
谷瑞嘉知道他在说笑，又安慰了他几句，才挂了电话。
叶绯正琢磨还有没有能发展一下的朋友，晏枭就走了过来：“你投资的电影资金有缺口？”
“嗯。”叶绯捏捏鼻梁，“差一点，不过想想办法总能凑到。”
“我可以投资。”晏枭说。
叶绯一怔，随即笑了：“没想到晏总还对影视圈感兴趣。”
晏枭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说：“我不是因为感兴趣才投的。”
叶绯惊讶：“那是为什么？”
“因为不想你不高兴。”
第16章 “你赔，我补上。”
晏枭说这话的时候，正站在叶绯旁边。
他穿着柔软的灰色家居服，扣子扣到最上方一颗，看起来仍旧像是在办公室里一样，严谨又认真。
叶绯的心跳陡然间慢了半拍，但很快便恢复正常。他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晏枭不想离婚到了这种程度，甚至不惜耗费一个多亿来让自己高兴。
不过也是，到了晏枭如今的地位，最珍贵的反倒不是钱而是时间。
“不需要先看看剧本吗？”叶绯问他。
晏枭说“不用”，又问：“什么时候签合同？我打电话让人安排。”
晏枭的财产都有专业的理财团队在打理，一两亿对他来说虽然不算太大数额，但也要提前准备。
叶绯抬起头。
晏枭个子很高，又因为是站着，比他足足高出大半个身。但低头看他的目光专注而清正，哪怕说着为叶绯砸钱的话，也不带任何施舍的味道。好像无论叶绯的要求有多过分，他都可以满足。
没人能拒绝这样笨拙又俗套的讨好，就算晏枭另有目的，可叶绯依然有些感动。
自从决定投资《超时空救援》以后，晏枭是第一个毫无条件支持他的人。
“要是赔钱了呢？”叶绯轻声问他。
晏枭说“无所谓”，然后半蹲下来，直视着叶绯的双眼，叫他的名字：“叶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