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萧余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说一句话似乎就用了许多力气，于是他虚弱的扶着沙发坐下了。
“萧…萧余…”余佟书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他似乎发烧了，于是将声音放的更低了，“你怎么了，这…是谁做的？”
萧余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用了许多力气才勉强将视线聚焦到余佟书脸上，“他…他知道我家…他来找我了”
说完，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的眼泪都溢满了眼眶。余佟书猜到了他说的人是谁，他不敢告诉萧余是自己把他的地址告诉肖走的。他只能愧疚自责，又极为愤怒的站在一边，帮萧余顺气。
“我…咳…佟书，我和他，终于结束了。”
萧余笑得释然，可是余佟书依然不敢看萧余的眼睛。他在萧余膝边蹲下，握住萧余冰凉的双手，“萧余，你生病了，我带你去打针，好不好。”
萧余摇头。
“那你的药还有没有，我给你烧水，你吃一点，好不好？”
萧余还是摇头。他的嘴唇枯成一片干涸的田地，似乎只要一用力就会开裂流血。
“佟书，真的谢谢你一直帮我。”他站了起来，“我想睡一会，你…你回去吧，好不好，不用管我，我很快就好了。”
“萧余…”
萧余像没有听见一样直直往房间走。余佟书怎么放心让这个状态的萧余一个人呆着，立刻发挥自己不要脸的精神硬跟着萧余挤进了房间。
萧余也没赶他走，只是一个人默默躺在床沿，卷起了毯子将自己包了起来，像个蚕茧。
余佟书看他呼吸渐渐平稳了起来，这才给社区医生打电话，等医生过来的时间里，他检查了一下萧余的房间，锁定没有刀具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之后，才去厨房给萧余煮粥。
粥开始咕嘟嘟冒泡的时候，门铃响了，他以为是社区医生来了，急忙关了火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肖走和一个提着药箱的斯斯文文的眼镜男。
余佟书眉头猛的皱了起来，拦在门口，不让肖走进来，声音里尽是被欺骗之后的愤怒，“你来做什么？”
肖走一副不想和他多说什么的表情，推了他一下，“让开。”
“滚！你他妈是人吗？”余佟书也用力的推了回去，“我跟你说萧余住在哪，是因为我真他妈以为你是个好人，萧余一直没什么朋友，你跟我说你们是恋人，我还跟个傻逼似的高兴好一阵，想着他有人照顾了，你就给我来这一茬？”
肖走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想反驳什么，却又听见余佟书说，“你知不知道萧余有抑郁症？本来他都快好了，都是因为你！上次萧余不在家那回也他妈是你是不是？你还是个人吗？”
从听见“抑郁症”三个字的时候，肖走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他张了张嘴，看了看怒火中烧的余佟书，又看了看紧紧关着的房门，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小鱼儿受了伤，缩回了安全的地方，他却像个傻子一样，强硬的把他从保护壳里拽了出来，还在他的伤口上又划了一刀。
“先别吵了，看病要紧。”眼镜男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峙。余佟书怀疑的看了看这个人，刚想开口质问，却听见肖走说，“他是市医院的主治医师，让他去看吧。你，跟我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社区医生也还没来，余佟书就让开把眼镜男放了进去，跟着肖走去了楼层的公共阳台，想看看肖走到底要干什么。
“你，和萧余认识多久了？”
“关你屁事。”
肖走眉头锁了起来，将头偏到一边，叹了口气。好像想了很久，他才低声道：
“抱歉。”
“这句话你应该和萧余说。”
肖走手指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因为失神，点了几次都没点燃，余佟书翻了个白眼看他，将头扭到了一边。
“余佟书，是吧。”肖走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来，“这些话，我也不知道可以跟谁说，希望你可以听听。”
余佟书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见肖走已经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18年的时候，我认识了萧余。他和现在很不一样…别说给别人开会了了，他连和同学说话都不敢。那一年他身上发生了很不好的事，转到了我们班。可是我们班都是坏孩子，所以成绩好又寡言的萧余就成了异类，好多人排斥他，欺负他。”
“刚开始我也觉得他太格格不入了，于是老是和他对着干，可是他也不生气，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没意思，便不再理他了。”
“正好因为一些事，我帮了他几次，慢慢和他成了朋友。”
烟的尽头，橙红色的火星明明灭灭，没来得及磕掉的烟灰落在了肖走瓦亮的皮鞋上。
“后来，后来我发现，我总是会给他过分的关注，我不愿意承认是因为自己喜欢他。我…我明明知道萧余只有我一个朋友，有时候我还口不择言…”
沉默中，烟烧到了尽头，烫到了肖走的指头，他将烟握紧手里，低下了头。
“那时候我有个女朋友，在我意识到我喜欢萧余之后，就和她分手了。我…我不知道她会被坏人利用，从此害了萧余…”
“她后来来跟我道歉，说有人跟她说萧余是同性恋，会到处勾引人，她一时被愤怒和难过冲昏了头，就信了。所以才利用萧余的好心，对他做了很不好的事…”
肖走说着，几乎要哭出来。
“我…我心里真的非常愧疚…我没想到，就因为我年少率性随便做的一件自以为微不足道的事，竟然害惨了萧余，还差点毁了他一生…我…”
余佟书十分无言的看着肖走，几乎有些不爽的打断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给萧余磕头道歉啊？在这眼泪巴巴的讲故事想感动谁呢？”
放在平时，要是有人这样对肖走说话，三天之内他绝对不会站着出现在别人眼前。可是现在，他却觉得余佟书说得很对。
初春的早晨，阳台的风还有些凉。天的尽头飘着几丝云，一会儿就散了。余佟书拢了拢衣服，没再管身边握着拳头站着的肖走，一个人转身走了。
回到萧余家，他轻轻开房门，看见眼镜男正在给萧余打针。等他扎上针，余佟书才咳嗽了一声。眼镜男抬头看了他一眼，做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他怎么样了？”余佟书问。
眼镜医生低头将萧余的手塞回毯子里，“因为体力过度消耗，还有自残的伤口发炎，正在发烧。抗抑郁的药他有吃吗？”
余佟书点了点头，“他还经常去看心理医生，你说肖走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要不是肖走他怎么可能这样。”
医生竟然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起身示意余佟书和他一起出去，两个人到了客厅，医生才说：
“那萧余就麻烦你照看了，我得把肖走带回去。”
余佟书点了点头。
医生走到一半，又折回来，递给余佟书一张名片，“我叫姜前，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余佟书还没来得及反应，医生就已经推了推眼镜离开了，还反手轻轻带上了门。他莫名其妙的捏着名片进了萧余房间，坐在床边，看萧余被纱布包着的胳膊，无声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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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贝壳风铃
萧余还是辞职了，不过余佟书帮他搬东西的时候，发现他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像是整个人获得了新生似的。
余佟书嘴嗫嚅了几下，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只好咳嗽了一下，拍了拍萧余的背，“萧余，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萧余怀里抱着一个箱子，背上还背着大包，有些艰难的回头看了余佟书一眼，“我想出去旅游，可能是日本，可能是法国，看情况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转个弯就到了车库，两人并肩走到萧余车边，余佟书帮忙开了后备箱的门，萧余一边把东西往里放一边道，“谁知道呢？也许…”
最终余佟书也没等到萧余“也许”后面的话，他看着萧余坐进车里对他挥了挥手，说了句再见，然后开着车离开了他的视线。
后来他也曾去过萧余的住处，萧余家果然已经没人了。他给萧余打电话，也显示已经是空号了。他代替了萧余的职位，才发现原来这些工作做起来并不轻松，当他忙的焦头烂额时，萧余也就慢慢淡出了他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