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一直踩着,一直踩着,知道把阿彘那没用的脑袋踩变形,直到把他的脑袋完全踩进淤泥里,方才善罢甘休。
“这一下,你总没办法看着我了吧,阿彘。”发泄之后我自然是轻松了不少,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感觉了,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之后我一屁股坐在阿彘的脑袋旁,用手指玩弄着他仅剩的一撮从淤泥里冒出来的头发,悔意又涌上了心头。
“唉,这一下,在这个地方真的要寂寞到死了。”我感到心如刀割,徒劳仰望着海面,希望上面能再给我掉下来一些什么,什么都好,一条鱼也行。
…
黑暗会使人沉沦,让他不会再度向往光明。而反之,心中曾经有过光明的人,却永远都会惧怕黑暗。
若我始终沉沦于这片海底,那我就定然不会知海面之上天空的无垠和湛蓝。可人算不如天算,那一声熟悉的呼喊声又让我醒来,来到海面,去欣赏那广阔的天空…如此一来,你叫我
如何安逸于这片海底的淤泥之中?
希望一旦产生便是注定是杀不死的,就像现在,即便我孤身一人身处于这昏暗的海底世界,但我的心,却仍然向往着海面上的天空。
…
头发动了,我感觉的到那并不是我自己的意志。因为刚才我才憧憬天空,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存留在指尖的那一撮头发,所以现在他在动,明显是自己的意志。
可是头发又怎么会动呢?感到好奇的我自然是将目光转向了右手手掌也就是阿彘脑袋被埋没的地方。这一看,我才发现大事不妙,那头发已经化身黑暗,开始从我的手掌上缠绕上来了。
“不要,你们快走开,你们快走开!”
我急忙举起手臂拼了老命的甩着,想要甩掉手上那一团由阿彘的头发所组成的,渐渐膨胀的黑暗。可是没办法,那团黑暗吞没我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坦白说,我只甩了两下手,整个上半身便已经完全淹没在了黑暗之中了。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我最后的所见到的,是淤泥中那一个不知道谁遗留下来的,泛着灰白的小贝壳。
第三百二十五章 蚂蚁
“哎呀,如果当时没有对阿彘下手就好了…”黑暗中我的心中升起了后悔当初冲动行事的念头。
被黑暗吞噬之后,我的意识还在,只是再也感觉不到身体和光线了,当然这是肯定的,黑暗中若是有光,这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可是感受不到身体却不在我的预测范围内。其实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再怎么样,即使被吞噬了四肢,那么身体的躯干也应该还在吧,也应该能感觉得到的才对,如果这些都被吞噬,我又为什么能活着呢?这不太可能吧?你们听说过只剩下一个意识的存在吗?不对,应该说,仅仅只剩下一个意识的人,他能算活着吗?
我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状态,仅剩一个意识和那一团黑暗糅合在一起。当然,一开始,就如同溺水者会下意识挣扎一样,我也试图伸出手,或者扭动身体挣扎着向前,也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了自己的四肢和躯干,消失不见的事实。
没办法,既然成为了这种状态,我也只能这样和黑暗一起生存下去了。其实我害怕的不是黑暗,也不是什么四肢消失这样的事情,意识中断这样的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死亡和生存有什么区别呢?我害怕的是,意识始终保持清醒,永远游离
余黑暗中,这样的话,我一定会以为漫长的无聊而发疯的。这种折磨堪比世界上最可怕的酷刑。
我害怕遭遇这样的命运,于是在心底默默祈祷着,祈祷着这样的命运不会降临在我的头上。
…
我在黑暗和寂静中呆了有多久?我不知道,也许只有一秒?也或许长达一百年?总之我再度“听”到声音时,我感到莫名的喜悦。
忘记说了,仅仅为意识存在的我自然是不可能有耳朵这种接受声音的生理器官。我所谓的听,是某种穿越黑暗传达到我意识根源的讯息。不过这对我来说和听到声音没有区别就是了。
一开始是如蚊子一般细微的哼哼声,紧接着又变成了脚步声,甚至到最后,我仔细聆听,还可以听到一男一女在讨论什么的声音。
“真有趣,如果这些声音一直存在的话,也许我就可以逃开无聊致死的命运了。”我的心里感到宽慰,并且集中起全部的意识,来聆听四面八方传过来的声音。
…这时我感觉到了蚂蚁!
是蚂蚁的脚步声。
很奇怪,我为何判定是蚂蚁的脚步声呢?当然我也没有什
么根据,可是我就是能确定这声音属于蚂蚁,因为那种源自意识深处的瘙痒难耐的感觉,除了蚂蚁,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它们成群结队的在我的意识里徘徊,就像被困于其中,让我感到焦躁和不安——这可不是我想要听到的声音呀。
“为什么这种时候会有蚂蚁,是谁,你们是谁?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尝试和蚂蚁对话,这要是说给别人听,一定是贻笑大方的事情。可是偏偏在这一次,蚂蚁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是罗布斯。”第一只蚂蚁回答。
“我是罗布斯。”第二只蚂蚁回答。
“我是罗布斯。”第三只蚂蚁也做出了同样的回答。紧接着第四只,第五只,第六只…所有所有的蚂蚁,都逐一做出了相应的回答。
它们没有争先恐后,而是尽然有序地告诉我,所以一时间,“我是罗布斯”这五个字便充满了我的脑中,不管我如何叫他们停止,它们都不为所动。
…我被那五个字弄得不胜其烦,连自我都将要维持不住。我想现在如果自己不是以意识形态维持在黑暗中,一定会双手抱着头,然后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呢。
绝望之下我“大声呼喊”道:“别说了,求求你们别说了
!我才是罗布斯,我才是罗布斯啊!!!!”
…
声音,停止了。
蚂蚁,也不再骚动了。
意识又归于了平静,声音也消失不见,我能感觉的到一切似乎又恢复到原先那个样子。看来祈求声音果然是不正确的想法,现在我感到无比的安逸,只要蚂蚁们不再骚扰我,就算无聊到死我也愿意了。
从声音地狱中解放出来的我,终于体会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是多么的不成熟和幼稚。只有接受现在的状态,才是我最佳的生存手段。
不过现在才发觉这一点,也许已经太迟了。蚂蚁虽然停止了骚扰,但我总觉得有某些地方与之前的不太一样。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虽然我还是维持着意识状态,虽然周围仍旧一片漆黑,但我仍然能察觉到某些异样。
这种异样如果用语言来描述的话,大概就是静止和流动的区别吧。
原先我感觉到的整个黑暗世界是流动循环的,就好像我之前所在的海底那样,虽然下方的淤泥一成不变,但上方的海水,确实时时刻刻在流动着的。
而现在,就在蚂蚁的骚扰停止之后,黑暗世界仿佛就这样
禁止了下来,我感觉不到他的运动了。我的意识就像跟着黑暗静止在了某地一般,紧接着压迫感便随之而来,我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名在战场中孤军奋战到最后一刻士兵,而我的周围,千军万马正像我冲刺而来。
“不要,我不要这样啊!”除了哭喊我什么都做不到,不对…“哭喊”也不行,我甚至连眼睛和嘴巴都没有。
不祥的预感终于化作现实,我的意识中终于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看到的脸——阿彘。那个被我踩到淤泥里的,踩得变形的脑袋。
“我是罗布斯!”他七窍流血,面容扭曲的和我说。
“不对,你不是,我才是罗布斯。”不管阿彘现在的样子有多恐怖,不管他怎么威胁我,我都不会承认他是罗布斯这一现实,这是原则问题,也是我最后的坚持。我深深地明白,如果在这里我承认他是罗布斯的话?那么我自己的存在,又算是什么呢?
“我是罗布斯!”他又靠近了一分,而且将那没有牙齿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似乎随时都要将我的意识吞吃掉一样。
“不对,我才是,我才是!”不能承认,这一点我绝对不能承认,这个是世界上只能有一个罗布斯,而那一定是我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