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冷静了许久之后,罗布塔总算是能够将之后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了。
“母亲让我去外头拉着哥哥,自己上去楼上叫、叫爸爸到楼下来帮忙处理这件事。毕竟他是一个在附近很有威望的魔法师,如果由他出面,应该是可以驱散围观的人群的。”罗布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依母亲所言出门劝说一言不发的哥哥回到屋内,可无论如何都拉不动跪地一动不动的他。没办法,我只能陪着他一起等,等待着楼上的父亲下来处理此事…”
罗布塔说不下去了,他只是以单手捂着双眼,然后不住地摇头,眼泪就这样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流。
这种情况下阿提拉就算不出声也不行了,他隐约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由罗布塔亲口说出来最好,但这种情况下,即便他只说到这里,阿提拉也觉得足够了。
于是他开口安慰道:“没事的,罗布塔,你若是撑不住的话,我们今天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不,不行。”没想到闻言罗布塔却是伸出了另一只手制
止阿提拉继续往下说,他痛苦了好一阵才振作起来,抹掉眼泪继续说道,“我们继续说,我说过要把事情全部告诉首席大人您,好让您知道罗布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未来也好清算他的罪孽。”
“你不要勉强自己。”阿提拉叹了一口气,面对表现出如此决心的罗布塔,他实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没事的,我继续说就是了。”罗布塔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不过他的声音却远没有刚才那么洪亮。他继续说道,“我在下面死活拉不起哥哥,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所以无奈之下我只好等楼上的父亲母亲下楼来处理。父亲是哥哥的老师,所以我想由他出面,哥哥在怎么说应该也会听从吧。可我没想到,在楼下我等到的不是父亲熟悉的脚步,而是母亲的尖叫…”
罗布塔说到这里又停了好一阵,直到气息平稳,确认泪水不会再流了,方才继续说道:“听到尖叫声之后,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冲到楼上去一看究竟。不过临走的时候我瞥了一眼哥哥,发现他不但没有丝毫表示,双目也变得空洞而无神,那时候我觉得他的嘴唇是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终究我没有管这些,因为母亲的尖叫声更让我揪心。”
“我冲到楼上,发现父亲正倒在血泊中,他的脑袋上有个大窟窿,早就已经失去了意识。而我的母亲,一个普通的农妇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更是被吓得呆住了,再怎么说如此异常的状况都远远超出她的想象。说实话当时我若不是听了母亲的尖叫声之后有心理准备,也会被吓傻的。当务之急当然是确认父亲的伤势,别看父亲平日里身体强壮,可他毕竟也是年过六百的人,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已经衰退了,更别说此时脑袋上开了个大洞,又流了这么多血了…坦白说,我在上前查看之前,都认为父亲已经活不成了呢。”罗布塔一口气说下来,又长舒一口气,也许身受重伤的父亲能够活下来,本身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所以之后老人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吗?”阿提拉真猜想罗布塔的老父亲应该是伤到了颞叶,所以才会失智且失聪,这种程度的伤能够活下来本身就是十分不容易了,下手的人究竟是不知轻重呢?还是想要他的命呢?。
“是的,如您所见,我父亲现在大概只有五六岁小孩的智力水平。”罗布塔叹了一口气,继续补充道,“之后我和母亲便将父亲匆匆送往医院缝合伤口并且包扎。这一过程中除了罗布斯和杜宾在重复着他们疯狂的举动之外,邻居们基本上都有
来搭把手,大家群策群力最后再由公社的魔法师进行止血和治疗,父亲的情况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
“你哥哥,当时当真一点表示都没有?我是说,他仍旧面无表情吗?”
阿提拉总觉得罗布斯不应该有这样的表现,他虽然闷骚,但应该也不至于面无表情,假如他是受到胁迫不能帮忙的话,那么他的表情应该也会表现出痛苦才对。
可没想到阿提拉话音刚落,罗布塔便斩钉截铁地说:“我的哥哥那时候确实面无表情,这一点我可以对天发誓。”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变化
关于罗布塔所说的在其父遭遇意外的时候罗布斯面无表情这一点。阿提拉有自己的判断,一般来说正常人肯定是无法完全隔绝自己的感情的,罗布斯就算再冷血再残忍,面对父亲倒在血泊里的惨状,也应该会有所动容才对,即便他是就是犯罪者。可既然罗布塔以此向天地发誓了,那阿提拉好歹也得相信他,那这样一来就矛盾了。
如果这时候莉莎在场的话,他一定会指出阿提拉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说到底他以正常的视角去揣摩异常者的世界本来就是错的。虽然阿提拉之后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不过比起思考这一点,阿提拉现在更在意的是谁伤害了罗布塔老父亲,从罗布塔刚才从语气上看,这个人似乎就是罗布斯无疑,不过为什么他这么肯定呢?这一点阿提拉觉得一定得问清楚。
“所以罗布塔,后来有查出是谁伤害了你父亲吗?”于是阿提拉这么问道。
“还能有谁,除了罗布斯那个混蛋还能有谁!”
罗布塔此时显得有些激动,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让阿提拉有些害怕。所以阿提拉赶忙劝慰道,“总之罗布塔你先冷静下来,你说罗布斯伤害了你父亲,可有什么直接证据吗?”
“我要是有直接证据,现在还能让他住在家里吗?”罗布塔因为此事已经郁闷了四十年,这些年中,他无论如何都想找到哥哥伤害父亲的直接证据。他接着说道,“但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不是么,毕竟当时家里只有杜宾,哥哥,以及父亲三个人。”
“单单只凭这一点的话,罗布塔,说服力似乎有点不足啊。”阿提拉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自己都说了当时家里只有杜宾、罗布斯以及受害者你的老父亲,你既然能怀疑是罗布斯下的毒手,为什么就不怀疑一下杜宾呢?再者你如何确定你父亲到底是不是在他们俩到达屋里子之后受伤的呢?如果确定不了,那就也有可能是贼人入侵,你父亲在与其搏斗的过程中受伤,接着你哥哥和杜宾才一起抵达家中…对了,袭击你父亲的凶器是什么?”
“…摆在床头的烟灰缸。”罗布塔不得不承认阿提拉说的有道理,所以纠结了很久,只回答了一个关于凶器的问题。
阿提拉当然不在意罗布塔的可以回避,毕竟大部分人都只
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就如同罗布塔对罗布斯伤害他父亲这一点深信不疑一样。不过话又说话来,单单一个怀疑,就足以构成罗布塔这绵延四十年的恨意吗?
阿提拉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于是他便问道:“所以罗布塔,你为什么如此痛恨你哥哥?”
“被你看出来了吗?首席大人。”罗布塔凄凉一笑,道,“其实一个怀疑并不会让我对他产生什么恨意,我知道恨这种东西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散去的,说到底这四十年中哥哥所表现出来的对父亲、家庭的冷漠才是我对他仇恨的根源所在。当年父亲遇袭那一晚,这个仇恨的种子就种下了。我无法原谅父亲倾尽所有教育出来的哥哥,居然对自己的养父同时也是恩师不闻不问,之后父亲回家休养,照顾他的人也一直是妈妈,我承担了家里大部分的农活,毕竟身处壮年同时也能会一些简单的魔法。而哥哥,却始终维持父亲遇袭前的那个样子——每天和家里人交流不会超过一句话,该上班就上班,该睡觉就睡觉,并且十分热衷于魔法的学习,除了下雨的日子…”
“下雨的日子你哥哥会变成什么样?”阿提拉赶紧追问,他似乎抓住了“舞男”传说的尾巴。
“每逢下雨的日子,我哥哥便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前十几
年,就是父亲遇袭之后的头十几年,每逢将要下雨的天气,他就会照例带杜宾来到家里,理由总是一成不变的所谓‘避雨’。接着雨点落下,哥哥就会变回之前我说的那个样子,而杜宾则是照例冲入雨中祈祷,我和母亲多次阻止无果,邻居到最后也司空见惯,所以便也随他了。雨停之后,哥哥便和杜宾离开家中,每每的都要到深夜才会回到家中。”罗布塔说到这里,自己也乐了,照理在常人看来应该很诡异事情,他自己这么一复述,便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不过罗布塔还是想得到阿提拉的赞同,末了他还问了一句,“如何?首席大人?我哥哥很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