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尾音调上挑,语气像是挠痒痒,又让人心底发慌,朝暮眉心纠结,干巴巴的道:“夜仙友,你真的误会我了。”
“你到现在还用如此生疏的称呼?”
朝暮一愣:“那不然我怎么叫?”
夜一白两颊倏然泛起一丝红晕,眼神飘忽道:“自然、自然是按照我们从前的称呼。”
朝暮回想了一下,试探道:
“神医?”
“医仙?”
“喂?”
“夜变态?”
夜一白:……
“你何必戏耍我!”夜一白心头涌上一股恼怒的情绪,冷声道:“难道我们的夫妻之情就如此不值一提么?”
“夫……妻?”朝暮的眼神忽然变得诡异,她上下扫视了夜一白一会儿,恍然道:“原来你没想起来啊!”
夜一白迷惑:“想起来什么?你是我妻子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朝暮心下莫名有了底气,伸手推开夜一白,正欲再胡编乱造些俗套的故事,抬眼却看见夜一白认真、笃定的神情。
她忽然闭上了嘴巴,心中萌生出一种欺骗纯善老实人的愧疚感,虽然夜一白这个毒舌的无良大夫怎么看都跟“纯善”、“老实人”搭不上边。
“你我确实是旧识。”朝暮叹了一口气,道:“具体的内容我无法告诉你,但我们并非夫妻关系,你若是想知道,不如回去问一问族中长辈。”
夜一白:“你又想诓我?”
朝暮无语,难得说一回真话,这孩子怎么还不肯信呢!
[小镜子:因为你说太多瞎话了。]
[朝暮:你懂什么,这可是一种重要的生存技能。]
[小镜子:海王降鱼十八掌?]
[朝暮:……]
“这就是事实,你爱信不信,我又不欠你的。”朝暮转身欲走,却被扯住手臂,她眉头微蹙,扭头看向自己抽痛了一下的肩膀,昨天她作死揭掉一块还没好全的血痂,伤口裂开了,方才那一下,竟又牵动了伤处。
一缕极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夜一白身为医者,本就对这种特殊的味道很是敏感,当下立即就意识到什么,急忙松开手。
“我给你看看。”夜一白道。
朝暮摇头:“小伤而已,不理它一会儿就好了,你若是有空,不如给隔壁那只小雪狐看看,他伤的重。”
“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夜一白酸溜溜的道:“确实年轻貌美,怪不得你这么关心他。”
朝暮窒息的看了他一眼,心道在夜一白心里,自己莫不是真的是个好色成性的颜控色魔?毕竟前两日他们还就偷窥沐浴一事发生了非常不愉快的冲突,当然,这个“不愉快”单指夜一白,她作为不亏的一方,看得还挺愉快(?)的。
“朝暮同学——”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丸时破铜锣似的嗓音。
朝暮连忙理整齐衣服,快步走出丹房,朝丸时抬手揖礼:“老师,您找我?”
“朝暮同学啊,是这样,天际雪崖这回给咱们送了不少钱,东源也有资金再启用两间宿舍,你今后便不用再同柳青青住在一起了,不知道你可有什么意见?”
独居?
朝暮眨了眨眼睛:“老师,我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这件事您通知青青了吗?”
“我方才知会过柳青青,她已经欣然同意了。”
夜一白走出来,听到这话,不由得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那个对朝暮居心不良的女人,竟也有今日,真是苍天开眼,他以后的路定会好走许多。
朝暮的新宿舍是一座建在半山腰上的独立小院,地处偏僻,周围十来座山峰都没有一人居住,不过灵气倒是充盈,院内外叠了数层聚灵阵,源源不断的将周边灵气抽调进来。
朝暮和丸时站在小院门口,丸时将手里的一串钥匙递给朝暮,道:“这栋宿舍宽敞安静,很适合调养身体,你有伤在身,多在屋里修养。另外,蒙狱和蒙姬虽然被逐出仙源,但他二人出身不凡、家财万贯,考虑到他们或许会直接间接、明里暗里对你出手,这几日无事莫要外出,这座宿舍装了宵禁安保的法阵,入夜会形成结界,保护你的安全。”
朝暮听的有些目瞪口呆,这么好的宿舍条件竟能落到自己头上,真是稀奇的很。
“宿舍没有旁的问题,只有一件事你需要关照一下。”
“什么?”
丸时推开院门,将朝暮送进门内,解释道:“院子里有一处兽窝,里头养了只珍稀灵兽,你要好好照料。”
朝暮皱眉,心中忽然升起一缕不好的预感:“是什么灵兽?”
丸时微微一笑,催动结界,隔着透明的结界墙,朝暮清晰的看见丸时嘴唇开合,轻轻吐出两个字:
“兔、子。”
第49章 叽呜~
丸时说完这话, 立即就遁走了,那脚底抹油的速度朝暮生平仅见,也不知是担心被她“热情问候”, 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朝暮一拳头砸在结实的结界墙上, 后槽牙磨得“咯噔噔”响,暗忖怪不得这么好的条件能轮到自己,原来她是兼职饲养员来了, 既不用付工钱还能腾出一间宿舍来, 丸时老师可真是开源节流小天才。
一阵微风从她背后掠过, 凉丝丝的空气触感一瞬间将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了刮起来, 朝暮眉心纠结成一团,恨不得就地刨个狗洞将自己先埋一晚上。
那可是兔子啊!
凡间的兔子已经是拥有着锋利门牙、血腥红瞳的强大掠食者, 一片叶子“嘎嘣”两下就能给你嚼的稀烂,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现在,她还要养一只仙界的兔子?!能晋升灵兽等级的生物至少也是个加倍强化版,朝暮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可怕场景。
半晌, 她倒抽了几口凉气,哆哆嗦嗦的转过身来。
入目是一座以竹木为主结构的三联小屋,中间主屋最大,差不多是旁边两栋加起来的面积, 门均是半掩着的,依稀可见里面简单的布置,只有主屋有一些家具, 左右两边都是空空如也。
前院不大,生长着许多鲜嫩的青草,不少都开了蓝白色的小花,朝暮老脸一红, 对她们这些草木妖精来说,花是开给亲近之人的礼物,而开花是一种值得炫耀的能力,虽说她化形后常年混迹人群不大讲究,但此刻孤身一人,面对这些花花草草,总有种被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的羞愧。
哼,总有一天她也能开出花来!没有对象可送,那就送给闺中密友,青青一定不会嫌弃她的狗尾巴花!
想到这里,朝暮心情放松不少,脚下轻快了些,几步走到主屋,只粗略扫视了一眼,脚步不停,直接穿门到后院。
“叽呜——”
朝暮两腿骤然酸软,一个脱力瘫坐在地上,先前暗暗积蓄的勇气顷刻间化成灰烬,她惨白着脸,视线好半晌都无法对焦,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株茂盛的桃树,树下有口老井,井边用木条做了一圈低矮的栅栏。
一团毛茸茸的灰影扒在栅栏边沿上,红琉璃似的兽瞳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朝暮好不容易从混沌中找回一丝丝清醒的神智,看清楚那团东西的刹那,又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灰毛兔子两只软乎乎的长耳朵垂在身侧,粉嫩的三瓣嘴微微蠕动,前爪有些紧张的在木条上扒拉了两下。
朝暮咽了一口口水,以这辈子最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往后挪去……
“叽呜!”
兔子忽然发出了一声激动的叫声,腮帮子上的白须随之颤动,扒拉木条的前爪停止了动作,与此同时,那两条矫健有力的后腿猛的往后一蹬,整只兔瞬间跃过本就不高的栅栏,跳到距离她仅不到十步的位置。
朝暮从没有如此深刻的意识到,她没了。
胸腔中心脏如同擂鼓一般,一声声震得她头脑发晕,细密的冷汗迅速铺满前额,不消一会儿就凝结成豆粒大的汗珠子,簌簌的滚落到地上,染湿一小片泥土。
灰毛兔子的垂耳晃了晃,爪子小心翼翼的往前探去……
朝暮脸色比哭还难看,心下又急又慌,腿脚发软跑不掉,便手撑在地上将自己往后推,一点一点挪臀。她作为一个神仙,本来有千百种逃跑的方式,可在眼前这幅情景下,她连思考的能力都被压制到了傻瓜的等级。
“啪——”
朝暮后背一下子贴到墙壁上,被汗水浸湿的衣裙在墙面映出一圈完整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