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时有些心虚气短:“这也是情势所迫……”
“大人,不若这样。”青青提议道:“东源宿舍本就宽敞,小暮可与我同住,一来我东西不多,腾一间空房绰绰有余,二来我们都是女子,一道住也不会有什么不便。”
“这……”丸时捏了捏胡子,眼角余光在青青手里那枚玉环上扫来扫去,半晌才状若妥协道:“那就如此办吧。”
话音未落,就急急忙忙将那玉环夺了过来,来回摩挲了个遍,才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朝暮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便想起了什么,随即又默默闭上了,这些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意见,不过也对,她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小仙,哪有什么发言的资格……只是这位萍水相逢的青青仙子,竟对她这么好,真是叫人感动,相比而言,方才自己还在怀疑她,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从大殿出来,接引便离开了,青青领着朝暮飞往另一座山头,在一株千年松柏下面,矗立着一栋简单雅致的小楼,分上下两层,一楼是书房、静室一类的地方,二楼只分了两间,一间卧室,另一间堆着些杂物。小楼边上还有一间小屋子,看着像是凡间的厨房,只是食材厨具皆附了浓郁的灵气,并不是普通的五谷杂粮。
“神仙也要吃食吗?”朝暮好奇道,修仙之人是有辟谷这事的,通过吐纳灵气就可汲取能量,并不依赖食物获得,可以节省许多时间来修行,所以虽然辟谷无碍成仙,但大多修行者都会去做。
青青微笑:“仙界食材与凡间不同,都是在灵气养护下生出来的灵物,食用不仅不会带入浊气,反而能涤洗仙体,淬炼肉身。”
“原来是这样,多谢青青仙子解惑。”
青青蹙眉,嗔道:“小暮,你应当唤我青青。”
“我记得了,青青。”
美人嗔怒自是风情万种,只是搁在朝暮一个女人身上,无异于对牛弹琴,牛尚能哞哞应和两声,朝暮明明是棵草,却一板一眼的像是刷了漆的木头。
青青又道:“小暮还未曾尝过仙界吃食吧,你且去随意寻个地方放置行李,我一会儿就来。”
说完,就娉娉袅袅的走进了厨房,独留朝暮一人在原地发愣,朝暮望着自己空空的两只手,她本就是棵穷草,乾坤袋什么的又早就在雷火里化成飞灰了,青青是从哪儿看出来自己会有行李这种东西的?
她呆怔了一会儿,便往二楼杂物间走去,本就是蹭人家的宿舍,还是勤快点收拾个不妨碍人的空地出来,床榻什么的并不要紧,只要在靠窗的地方有个花盆就很好了。
杂物间里堆了一些家具、法器之类,看着多,其实只是随意摆放占的空间大,稍微收拾收拾,便多出一方不小的空间。
此时,空气中飘来一缕令人迷醉的清香,朝暮回头,发现是青青正端着一个精致的琉璃碗,碗里像是盛了什么羹,浓郁的几乎溶成水的灵气伴着热气蒸腾而上。
朝暮不由得感慨,仙界果然是仙界,灵气之浓郁,凡间根本无法相比,像是她出生的那处穷乡僻壤,连仙界的万分之一都够不上。
“快来尝尝我的手艺,食材可是前些天我专程差家里人送来的,对巩固根基很有好处,你方才飞升,十分合适这些。”
朝暮心下一怔,还从没有哪个女孩子对她这么好,青青果真是个大好人,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从善如流的接过碗来,低头望去只见羹中浓汤上漂浮着缕缕蛋花,没有半点草尸腥气,便尝了一匙。
“哗啦——”
琉璃碗摔落在地,汤羹洒了一圈。
朝暮头晕目眩,脑中嗡嗡作响,身体一软就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落在一个香软的怀里,最后一眼是青青翻飞的广袖,随即目光彻底涣散,意识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4章 校医竟是前前前前男友
朝暮昏昏沉沉间,只觉得有人抱着自己疾步穿行,呼啸的风声与湿重的云雾使她灵台清明了一丝,不过最终她是被痛醒的。
朝暮觉得自己似乎刚经历过一场箭雨,周身大约被箭头戳成了刺猬,她艰难的睁开眼,朦胧的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穿了一身绣着水波纹的紫边白长衫,及腰银发用一根玉簪束到脑后,挽成寻常士子的发髻样式,白的有些透明的皮肤隐约映出青色血管,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一根两寸长的金针,状似随意的往她身上扎去……等等,往谁身上?!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朝暮瞬间清醒了大半,她瞪圆了眼睛,直愣愣的瞅着自己身上歪歪扭扭立着的十多根金针。
“小暮,你终于醒了!”青青眼角含泪,激动的朝她拥来,只是那些金针实在打眼,便只能硬生生的扭转了动作,青青颇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又急切的询问道:“你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浑身都不舒服!
朝暮心里怒吼,任是谁,身上戳着这么多针他也舒服不起来,只是,比□□更重要的是旁边这个人……她直直的盯着青青对面的银发男子,心脏噗通噗通擂鼓一般跳的格外欢实,方才有些晕乎还能安慰自己看错人了,现在……这、这、这不就是她前前前前任男友吗?!
“小暮,这是夜一白,东源学生,因为精通医道,也兼任校医之职。”
“夜、夜一白,好、好名字,哈哈、哈。”朝暮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了,毕竟是第一个任务对象,还是个冷血变态,想当初为了完成任务,她可是硬着头皮在他手下遭了无数罪,饶是自己是个皮糙肉厚的妖怪,也差点没挺过来,甚至还落下了后遗症。
“既然醒了,就喝药吧。”夜一白端着一个白瓷盏,里面黑糊糊的药汁正散发着浓郁的闻一下立时便能让人呕晕过去的怪味。
朝暮抬头望向他,算起来,他们也有几百年未见了,骤然重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自己是接的仙界的任务给他渡情劫,但不知怎的心里总有些理亏的歉疚感,她眼神闪烁,结结巴巴的道:“我是朝暮,你、你还记……”
“你叫什么与我无关,喝药。”夜一白眉心微蹙,神色的细微变化中透露出他此时的不耐烦。
朝暮方才在心里设想过许多种他们对话的景况,却唯一没料到夜一白会是这种反应,他的表情很是陌生,像是全然忘记了她。
等下,莫非是时间过得太久,这位大爷贵人多忘事,几百年下来,早就把她忘到九霄云外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陷在情劫之中的人往往情丝被数倍放大,情绪妄念都处于极端躁动之中,一旦情劫成功度过,劫数会将凭空多出来的情丝抽离,渡劫之人也会恢复到正常状态,情念往往消散或者被理智压制,情劫对象也不会再对自己有太大影响,这么一看,夜一白忘记她的可能确实很大,当初这人铁石心肠、冷血无情,她折腾了许久就无甚收获,最后是赔上一条“命”才勉强使其开窍,现在想来,大约也是劫数都被她的执着打动,偷偷放水了。
朝暮嘴角不自觉露出几分奇怪的笑容,夜一白嫌恶的后退了半步,远远的伸直手臂,将药碗递到朝暮面前:“快喝,凉了药效不好。”
听听,多么贴心的叮嘱,若是旁人,只怕是感激涕零以为遇上了一位多么有医德的大夫,但是朝暮作为一个和他相处过近十年的、经验丰富的“病人”,绝对不会有这种稚嫩的想法。
朝暮低下头,皱了皱鼻子,恶心的药汤味钻入鼻间,她缓慢道:“夜仙友,这药不治我的病吧。”
夜一白一怔,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但仍然没有逃过朝暮的眼睛,她呼出一口气,暗道果然如此,他又拿普通病人试药,想想这药里还不知道放了些什么玩意儿。
朝暮礼貌的推开面前的药碗,身上的金针因为这个动作而小幅颤动,疼的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夜一白忙问道:“有何反应?是否全身疼痛,腹腔尤甚,偶尔能感受到一阵酸麻从背脊向上蔓延?”
“没、有!我很好,没有任何不适症状。”朝暮咬着牙挤出一抹微笑,她现在能确认了,这些金针也并不是必要医治手段,夜一白只是拿她来做实验。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让她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