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坐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梳头,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昨天遇到幻境时听到的那首山歌,虽然唱词记不大全了,但是曲调却犹在耳畔……
想着想着,嘴里忍不住的哼出声来,此曲古调幽深令满姑娘不免忘其所以,以至于神情恍惚犹似做梦一般……就在出神之际,从远处断断续续的似乎真的有首歌飘了过来……
小满不由得定了定神,起身仔细辨听,确有歌声正向水街慢慢移近,而其来源却是在大漠中行进的一支驼队。
从窗口往外看,辨不出这支驼队的来处,只不过奇怪的是,每一个随队人的头全部都用白纱给罩住了,而且行动举止有些怪异,不免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小满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匆匆将头发绾好走出房门。来到游廊上,四下里一看,偌大的客栈上上下下竟是空无一人,于是她便沿着游廊向水街的下游走,那里正好有一扇小窗。
水街的下游便是客栈溪水早先的出口处,由于当初便于饮马,因此马厩便设在这。
老酒把詹望领到地方,便拎起马槽底下的一只桶去取水,詹望则在这里为马宽带卸鞍准备草料。
日头已经升到了半中央,詹老二有点热了,马厩一侧的地下堆着他脱下的皮袄皮帽与卸下的马鞍。
逐渐走近的驼队,虽然已是铃声在耳,可是詹二哥却仍是充耳不闻,一心一意的只为爱驹梳洗皮毛。
小满则站在窗口盯着驼队不放,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来头,却没注意背后突然有人说道:“这是乌托的驼队……!”
此言一出把个陈娇满吓得心里一惊,慌忙回头一看,正是老板余水娘!
水娘向前走了几步,探身往窗外瞟了一眼,嘴里不经意的道:“他每半年去塞外贩一次货,回来时都要路过这……”
说到这,便转过头来盯着小满意味深长的接着道:“这里可是他的牵绊之地,因为有人为他朝思暮想呢……”
说完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处找寻了一下,扯着嗓子叫道:“白莲……白莲……”
叫声稍落就听见小满左边客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酷似女人的人抱着枕头被单之类走了出来。
小满吓了一跳,朝着这人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心里不禁暗暗的点头,这个人的长相还真是让人惊叹!
只见她:身材健壮腰粗背厚皮肤粗糙,四方脸宽嘴岔大鼻头浓眉毛,一张本来泛紫的脸上却偏偏涂了两片鲜红的嘴唇!
如此的装扮,要不是看见她胸部突起的那部分,准会让人错以为是那个傻老爷们穿上了女人的衣服到处疯跑呢!
水娘先是一愣,随后轻轻一笑向这个白莲道:“莲儿……乌托帮主又来了,没办法……只有你最了解他平日的习性,所以还是你为他准备客房吧,怎么样?”
莲儿听罢,将眼皮往下一垂,嘴角撇了撇不耐烦的小声嘟囔道:“每次来都得麻烦人家,真讨厌!”
说罢,便扭着粗腰扑通扑通的下楼去了。
水娘看着她的背影不露声色的冷笑了两下,待白莲转身走进下房之后便向楼下喊道:“柴童……柴童……!”
喊声仍有回音时,就见一名伙计从水街源头处的后厨里跑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满是血迹的刀,衣服松散胸膛外露,头上歪歪的缠着一条手巾,黝黑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还蹭了一道灰。
只见他晃了晃手中的刀远远的向水娘道:“老板娘,有什么吩咐?”
水娘道:“你和老酒去帮着卸货,把骆驼拉到后院去,让老酒看着点都栓牢了,别又给我到处乱跑!”
柴童点了点头,一反手随随便便的将手里的刀抛在了一根柱子上,便转身出去传话了。
余水娘交代完毕,随即在楼梯扶手上面拍了拍,突然间从客栈的顶棚飞下一只绿毛红喙嫩黄色脑袋的小鹦鹉,飞奔前来落在了水娘的腕上。
水娘对其柔声道:“还是乖乖的回屋去吧,以免那些粗人伤了你……”小鹦鹉闪动了两下豆子般的小眼睛,将翅膀一张扑扇着飞走了……
这时,后院开始传来嘈杂的声音,没过一会,只见门外逐渐逼近的几个魁梧的身影,踏着沉重的皮靴声走了进来。小满见状立刻躲进了白莲出现的那间客房,反手把门关好将耳朵伏在门上听声音。
一开始还能够隐约的听见人语声,可是随着一丝清香吸入鼻内,便觉得神智不清听力迟钝起来。
小满心中甚是奇怪,暗想道:“哪来的香气?”
随即扶着门慢慢的转过身,一双惺忪的眼睛环视了一下屋内……,结果令她感到极为意外,这间屋子却是间非常华丽的卧房!
恍惚中,紫檀矮几上的白玉香炉冒着屡屡轻烟盈盈飘散,对面的一架紫檀嵌玉屏风的跟前摆着一张美人榻,上面放着一柄拂尘。
往前走,月洞门多宝格两边的紫檀八角龙纹花台上各放着一盆茂兰。微风吹起,拂动着垂在地上绣着淡粉色牡丹的红色蝉翼纱。
小满看着眼前的景物感觉很熟悉,一边寻思一边不由自主的将红纱掀起踏席而入……镜台之上映射着小满的身影,梦游一般的她走到了紫檀架子床跟前,缓缓的坐了下去,手里轻轻的抚摸着柔软的红色丝被,心里恍悟道:“这里不是城主夫人刘鹤楠的卧房吗,我怎会在这呢?不行,我必须赶快离开,如果被葉秋池发现,恐怕又要让她在冷韬面前嘲笑我了……!”
虽然是这样想,可是小满却怎么也挪动不了,而身子一沉反倒躺在了床上,不省人事了……
楼下,赶着驼队的那几个商人要先到客房里休息一下,于是,水娘叫了几声白莲却都不见人影,无法……只好亲自带着他们走了上来。
不巧的是,海沙帮帮主乌托这次正好选中了小满躲藏的这间客房,因为他认为这里比较安静!
(待续)
☆、东岸“起火”
水街客栈分为东西两部分,以中间水流凹槽为界。东边二楼的客房叫做东岸楼,西边叫做西岸楼。
东岸客房基本上已被詹望和小满等人给包下了,唯独末尾一间九房还没人住,水娘便提着裙子领着乌托上楼,向九房走去。
这时,恰好詹望拎着衣服从马厩一侧的小门走进,顺着旁边的楼梯上楼,看着余水娘带着几个人往这边走便站在九房门前不动了,等着他们走近才道:“这间客房在下要为一个朋友留着,抱歉……还请帮主另择其他吧!”
水娘听到这,略微迟疑了一下,她侧身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乌托,见没什么动静便缓缓的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一旁以观其态。
海沙帮帮主的三角眼被眼皮上面垂下来的长眉毛遮住了视线,眼神被半遮半挡的他将两片厚嘴唇一咧反倒憨憨的笑了起来,而身后的随从则默默的站成了一条线,线条笔直得在帮主宽大的身躯后面判若无人。
詹望懒懒的看着面前这几个人,在他的眼里这些怪物就像是坟地里的孤魂野鬼一样,比到处乱飞的苍蝇还让人厌烦。
绰号善眉蜈蚣的乌托帮主有一个怪癖,他把骆驼视为平生最爱,每走到一处决不允许其离开他视野所及的五丈之外,否则便会癫狂失态杀人毁物。
两年前,他到香雪林办理山货生意时执意要把骆驼拉进香雪城的时候,就是眼前的这位小爷:望月楼的詹二侠将他给拦了下来,如果当时不是宋伯鸣及时出来解围,两人恐怕就要以生死见分晓了!
今日可巧,二人再次狭路相逢在这家客栈的二楼游廊之上,仅仅是为了一间客房便要剑拔弩张战火重燃!
善眉蜈蚣一边笑一边憨态可掬的看着詹望,两只眼睛在又浓又密的眉毛后面透着点点的光……只见他抖动着腮帮子上的糙肉,半日像挤肉球似的从嘴里吐出了一句话:“想让本帮另选其他客房也可以,只不过……如果你的那位朋友突然死在半路上了,难道说你还要用这间屋子做他的灵堂不成!”
詹望沉着脸道:“如果帮主急着用这间客房做灵堂的话,在下倒是可以拱手相让!”
蜈蚣还在笑,笑的却有些阴冷!余水娘见势不好便悄悄的溜下了楼。
这时只见乌托右脚退了一小步身体略微向后倾了一下,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随从也齐整整的退右脚后倾身体,只有末尾一人伸出单掌用力拍向前面的人,前者借后面贯来之势将力道集中在掌上再往前拍……依此向前,最终几个人汇集在一起的力道贯在乌托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便被瞬间弹了起来射向对面的詹望。海沙帮主的进攻不是用掌而是手中的一对构形的弯刺,弯刺呈红色有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