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我有的时候也会想,要是我下去陪他们,他们会不会开心……”
“不会。”韩诺殇心中一惊,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坐到他对面“顾辞你给我听着,不许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没什么比活着重要,只要还活着,万事都有可能,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是吗?”顾辞苦笑“可是我总觉得,十岁那年我就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所以他才会给自己立碑啊。
“……”韩诺殇一时间哑口无言,心里莫名升腾起一股刺疼之感“你……”
顾辞:“放心吧!我没事。”
韩诺殇心里一窒,不由得将视线转移到墓碑上“能给我说说,他们的事吗?”
顾辞有些诧异的看向韩诺殇,良久才道:“韩队,你这是……想了解我?”
韩诺殇则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可是这样对我有点不公平。”顾辞舔了舔嘴唇“要想知道我的秘密,首先得拿你的秘密来交换吧,等价交换。”
顾辞的食指戳在韩诺殇的胸口上,脸上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算计。
“怎么?不愿意说么?既然如此,我也……”
“她叫孙雨晨。”韩诺殇打断了他的话。
顾辞有些怔愣的看着他,他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韩诺殇的秘密,他只是想让韩诺殇知难而退,别再问自己的事,但是韩诺殇却……
“八年前,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雨晨是我的女朋友,那个时候我已经和雨晨恋爱很久了!”韩诺殇叹气,似是回忆“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韩诺殇在二十二岁还没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已经以实习生的身份协助警方破案,还破了好几件大案子。
不是谁的能在这样年轻的情况下做出成绩的--当然,顾辞例外。
有能力的人总是容易招人嫉恨,正因如此,他得罪了不少人,有人恨他自然也会有人想要报复。
八年前,被韩诺殇抓获的一个犯人的家属绑架了孙雨晨。
那个人将韩诺殇约到海边,并危险他不能报警,可是韩诺殇本身就是警察,不报警是不可能的。
而那个人当时也压根就没打算放过韩诺殇和孙雨晨,他是想让孙雨晨死在韩诺殇面前,想看到他崩溃之后再杀了他。
“雨晨是个很聪明的女孩。”韩诺殇说“她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但是不想如了他的愿。”
顾辞:“她做了什么?”
韩诺殇:“她偷偷的挣开了那个人捆着她的绳索,当时那个人的刀还抵在他的脖子上。”
孙雨晨也是警校的一员,面对歹徒的凶器,她能够很冷静的去和他对峙。
并趁那人不注意偷偷向韩诺殇打手势,计算着可以逃跑的路线。
但是当时那个人的情绪很不稳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就改变主意,掏出枪朝韩诺殇放了一枪。
韩诺殇当时就懵了,他本来以为那人手里只有那把刀,根本就没想到他竟然还偷藏着一把枪。
眼看着子弹朝他飞过了,而痛楚却没有向他袭来,孙雨晨抢先挡在他面前,为他挡了那一枪。
“我们当时都站在海边的高台上,雨晨她就直接向高台下摔了下去,下面是大海,她本来就已经伤得很重了,再掉下去的话肯定就活不了了!”韩诺殇心平气和的将这些事说了出来。
八年过去,那时的伤痕似乎早已经淡了下来,此时和顾辞说这些,他也并不觉得有多痛苦,相反的--有人愿意倾听他曾经的痛苦,反倒是让他觉得轻松了不少,就像是卸下了一直压在心上的重担。
“我才刚刚抓到她的手,那个人却又向我开了一枪,子弹就打在我的肩膀上。”韩诺殇叹息了一声“幸亏当时我报警了,不然的话你现在应该也看不到我了。”
顾辞:“命运之神愿意眷顾你,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了的。”
“承你吉言!”韩诺殇轻轻的朝他挑眉“我当时用尽了力气去抓住她的手腕,但是我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却又清晰的听见了她跟我说放手。”
“诺殇……我爱你,所以……放手吧!”孙雨晨的状态比韩诺殇要差得多了,能说出这些话已经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他们说雨晨在落入水里前就已经死了!”韩诺殇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我知道,他们都是想安慰我,但是不管是那种情况,雨晨都是因为我才会死的,我很愧疚也很后悔,但是消沉了两个月之后,我又重新回到了学校。”
因为他知道,孙雨晨肯定想要他好好的活着,活下去为人民伸张正义。
顾辞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这个时候他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一下韩诺殇的,可是他并不懂得怎么安慰别人。
韩诺殇:“我的秘密已经说完了,该你了。”
顾辞:“……”
原来说了这么多,都是为这一句话作铺垫的。
“你想知道什么?”
顾辞认命的摇了摇头,韩诺殇把自己心底的秘密都告诉他了,他再什么表示也没有的话似乎也不怎么好。
韩诺殇指了指他旁边的墓碑:“能告诉我你家人的事吗?”
顾辞笑了一下,转身抚上了他们的遗照。
“你是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吧?”
韩诺殇点了点头。
“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顾辞的手在墓碑上停下“他们死于一场连环杀人案之中。”
韩诺殇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这话有些前后矛盾。
顾辞:“你不知道吧!我就是这件案子的目击者,亲眼看到凶手杀了我的家人。”
韩诺殇倏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顾辞:“但是我忘了。”
韩诺殇皱眉:“忘了?”
“嗯!”顾辞点了点头“医生说我患上了很严重的PTSD,把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都给忘记了,还浑浑噩噩的在医院呆了大半年,我唯一没有忘记的是我被人从衣柜里带出来时爸爸妈妈还有小晴的尸体坐在客厅那时候的模样。”
“顾辞,你……”
韩诺殇心底莫名泛起了一股痛楚,顾辞当时看到那样的场景一定很痛苦吧,一定比他看着孙雨晨离开的时候还要疼,突然好想将他搂在怀里,不让那些痛楚触碰到他。
“我当时只有十岁。”顾辞将他抬起,眼角微微有些泛红“十岁那年,我的世界,我的时间,全在那一夜崩塌。”
他在墓碑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因为顾辞已经死了,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韩诺殇突然觉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遵从自己的本心,轻轻的将顾辞揽在自己怀里。
“我知道,我藏身的那个衣柜当时并没有被锁上,那时候我应该就躲在里面看着自己的家人是去,既没有哭闹也没有勇气冲出来……”就那样冷漠的看着自己的家人受折磨,什么也没做。
“这只是你的推测。”韩诺殇打断了他,抬起他的脸“你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你已经将那时候的事给忘了不是吗?或许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困在衣柜里了呢……”
“我不想自欺欺人,病历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各项指数正常,我就是亲眼看着他们被杀的。”顾辞撇开头,冷笑了一声“也许我当时还做了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所以才会选择忘记那时候也不一定。”
韩诺殇僵在原地,原来他一直都是这样想自己的么,相比较之下,自己心里那一点愧疚真的不算什么。
每天被恶梦惊醒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呢?难怪他总是在用酒精和安眠药来促使自己睡觉。
“很痛苦吧?”韩诺殇再一次强硬的将他抱住,安抚着他“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凶手,你不需要这样怪责自己。”
顾辞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拨开韩诺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靠回墓碑上,一言不发。
韩诺殇摸了摸鼻子,莫名的觉得这样的气氛挺尴尬的:“我下午的时候听见你弹吉他了,弹得挺好的,我能再听一次么?”
他也就这么一说,也没想让顾辞真的弹,只是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顾辞抬眸看了他一眼,真的伸手拿起了一旁的吉他,伸手拨了一下,挑了一下音。
吉他的声音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跳跃出来,双唇轻轻的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