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认识崔二公子?”声音很轻,是凑在祝妤婷耳边说的。
祝妤婷吓一跳,险些摔下圆凳,满口否认后意识到是祝妤君在问,眼中立即透出厌恶,低声道:“关你什么事。”
祝妤君没打算刨根问底,从祝妤婷的眼神中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情窦初开,见着俊朗些的公子,害单相思罢了。
沈老夫人坐了一会便告辞,祝老太太欲留其用午食,见留不住,命人装上两篓新鲜果子、山珍到沈老夫人马车上。
姐妹二人陪老太太用过午饭,亦各自回院子休息。
趁茜草和麦冬不在,祝妤君与周嬷嬷交代了几句。
周嬷嬷一惊,恨不能将茜草抓来狠狠责罚,“这坏心眼的蹄子真真不能留了,小姐放心,奴婢立即去琉璃院。”
周嬷嬷照祝妤君吩咐办完事情很快回来,“小姐,白嬷嬷会细细查的,琉璃院得用的下人几乎是白嬷嬷一手带出来,剩下的也不留了。”
祝妤君点点头,“母亲身子怎样,今日我不便过去琉璃院。”
“照小姐的方子,太太精神一日比一日好,换到琉璃院的小厨房熬药,三房人动不了手脚,对了,七少爷从书院回来,刚被八小姐训了一顿。”周嬷嬷说道。
“嗯?”祝妤君不解,七少爷祝明轩是小张氏所生,是祝妤桐的弟弟,她八妹性子再暴躁也不能谁都抓去骂。
周嬷嬷叹息道:“没办法,七少爷不会念书,今儿还被学堂的先生打了手心,命回家思过三日不用去学堂,五老爷一直希望七少爷有一日能进鹿鸣书院的,现在也失望了,五老爷不喜欢七少爷,故八小姐怒其不争气。”
祝妤君对七弟的印象不深,上一世她父亲纳妾不久,七弟就因顽皮落入井里没了,此事有蹊跷,可祝府根本无人去查,言是意外不肯报官。
不知七弟不爱念书是否有隐情,祝妤君同周嬷嬷说道:“明日我去看看七弟。”
……
当日茜草一直心不在焉,见祝妤君脸蛋光洁如脂玉,心里疑惑徒升。
用晚饭时祝妤君实在被茜草看得发毛,不悦地问道:“我脸上长花了还是怎么的,让你瞧得眼睛发直?”
素来机灵的茜草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反倒是麦冬会奉承,“她定是看小姐漂亮,看入神了。”
“是是。”茜草低头悄悄瞄内室,她明明将三太太给的药粉放进玉露膏里,还亲眼看见小姐用的,怎么一点反应没有,定是她放错了。
祝妤君心中冷笑,亦不点破。
入夜梳洗时祝妤君望着妆镜,抬手摸上自己白皙无暇的脸庞。
世人皆认为贞洁和脸面是一名女子最重要的,故恶人常想毁了女子的这两样东西。
她还能记得冒着红光的滚烫烙铁生生贴在她左脸颊上的感觉,皮肉发出滋滋的声音,尖锐到撕心的疼痛令她整个人堕入崩溃和绝望。
那时她已经成了哑巴,不论多么痛苦都发不出声音,唯有浑身血脉跟随她的痛楚震颤,而那厮却为空气中散溢开的焦皮肉香放声大笑。
祝妤君闭了闭眼睛,痛是刻骨铭心的,哪怕经历两生,她都不会忘记。
“小姐,婢子替您篦发。”茜草走到祝妤君身后。
一头乌溜溜的长发浓密顺滑,茜草借着篦发忍不住多摸几把。
祝妤君问道:“今晚不是麦冬值夜吗,你与她换了?”
“是的小姐,麦冬她忽然身子不舒服。”茜草眼睛不眨地说道。
祝妤君笑了笑,洗漱后自去歇息,望着床帐上隐隐约约的缠枝莲纹,纵是睡不着,祝妤君也令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躺在锦杌上的茜草,仔细地听了一会,终于轻手轻脚地爬起身,悄悄走到妆镜前打开妆奁。
第12章 教训
黑暗里,祝妤君长长的眼睫随嘴角的笑意轻颤,她顺道想起两位师父说过的两句相似话。
闻老先生言,这世上最难猜的是人心,最容易猜的也是人心,李老神医则说,这世上最难医的是人心,最容易医的也是人心。
境界不同,她参个半透。
待茜草回到锦杌重新躺下,祝妤君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次日醒来伺候在旁的又变成了麦冬,祝妤君隐约听见麦冬在那犯嘀咕,“换是她,不换也是她,生生半夜被闹醒。”
早饭很可口,一碗翠米粥,一碟爽口酱菜,一块白霜面糖和松子酥。
祝妤君慢悠悠地吃着,吃得开心了还眯起眼睛看窗棂外挂在树梢的云朵。
碧云居一派闲适模样,而不远处的桂兰院已经闹腾起来。
……
五小姐祝妤婷一早醒来,先将撩开幔帐准备伺候她更衣的丫鬟吓一大跳。
丫鬟捂住嘴不敢喊,祝妤婷亦觉面上发痒很不舒服,命丫鬟取来小铜镜,瞧见自己满脸红疙瘩,登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尖叫声几乎将桂兰院的屋顶都掀了去。
待郭氏过来,祝妤婷整个人扑进郭氏怀里,怎么也不肯将头抬起来。
“怎么回事?”郭氏怒目瞪向近身伺候祝妤婷的丫鬟。
丫鬟扑通跪在地上,“回太太话,吃食是大厨房送来的,褥子亦是新换的,奴婢、奴婢也不知小姐怎么忽然,忽然就……”
“没用的东西。”郭氏骂一句,又去安慰祝妤婷,“婷儿别怕,一会咱们家医馆最好的坐诊郎中就来了,娘先才进来瞧着也不是很严重。”
“女儿不能见人了,呜呜呜……”祝妤婷声音嗡嗡的。
郭氏想将祝妤婷的头抬起来再仔细看,无奈祝妤婷直埋在她怀里扭。
过了两刻钟,蒋郎中到桂兰院替祝妤婷诊治。
症状明显,不用诊脉就知是过敏,好在不严重。
蒋郎中开完方子,退至一旁,“五小姐是轻微过敏,过敏症状已经在消退,用一服药后,明日便能好完全,不过五小姐昨日可曾接触甚与往常不同的东西,因为过敏只发在脸上,与吃食应该无关,五小姐要找到诱发过敏的源头,往后避开才是。”
旁边丫鬟低呼一声,赶忙说道:“太太,昨儿六小姐送了五小姐一匣玉露膏,是不是玉露膏有问题,昨晚上小姐是第一次用,用完脸便过敏了。”
郭氏眉毛一跳,很是惊讶,“什么,她怎么会送玉露膏……”郭氏想起她交代茜草的事情,心猛地一沉,命令丫鬟道:“快将玉露膏拿来我和大夫瞧了。”
丫鬟闻言赶忙取来玉露膏,郭氏和郎中仔细查看。
郭氏看不出什么,郎中则确定玉露膏里确实是润肤的珍珠粉、蕊花粉,皆为贵家女子常用,并无不妥。
“定是祝妤君那贱人害我。”祝妤婷眼中透出凶光,咬牙切齿地骂道:“我就说她怎么会好心送我玉露膏,心思太歹毒了。”
郭氏对祝妤君本就是做表面功夫,心底实则厌烦透了,这会心疼女儿,对祝妤君又添几分厌恶,想了想,不放心地问蒋郎中,“大夫,玉露膏里会不会添有类似漆树粉这种东西?”
郎中疑惑地看郭氏一眼,“没有,漆树粉引起的过敏会是成片斑疹,就连嘴唇都可能肿起,而且没有半月不能恢复,五小姐过敏症状很轻,大约是不适用带蕊粉的玉露膏罢了。”
一旁祝妤婷将玉露膏重重摔在地上,骂骂咧咧,口中时不时冒出恶毒话,哪里是一名有教养的小姐能说的。
郎中听着都忍不住皱眉,外头传祝家东府长辈极宠爱六小姐,尤其是祝老太太和三太太,如今看来,不似那么回事,蒋郎中甚至有些同情六小姐了,好心相赠玉露膏却被视作恶人,就五小姐这泼辣性子,怕是不会让六小姐好过,终归不是一府的啊。
“娘,您要替我做主,用家法教训她,看她还敢不敢害我。”祝妤婷抓住郭氏的手腕,她听不进郎中说的话。
郭氏抿了抿唇,暗道此事怎这般巧,漫说玉露膏没问题,就算有问题,也不能请家法,郭氏叹口气:“大夫说很快能好,是你自己过敏,与你六妹妹无关的。”
祝妤婷气还堵在胸口,眼睛瞪得老大,“母亲,她都将女儿害成这样,您还不肯教训她。”
“行了,你回内室去。”当着外人的面,郭氏不能说体己话,向一旁丫鬟使个眼色,令丫鬟先扶祝妤婷回去,她要交代郎中几句,不能让外面知晓她女儿粗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