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昭廷握紧手中剑,以为要与蔡震元打一场,却不想蔡震元在距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停下。
蔡震元神情淡漠,举起与异域人一样的铁管兵器,对准了他。
……
祝妤君自卯时惊醒便坐立不安。
早晨、中午皆没胃口。
未时过,祝妤君胸口和喉咙开始火烧火燎的疼。
起身斟一盏茶,刚端起,春桃冲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
茶碗应声落地。
祝妤君茫然地往南方看去……
……
一直势如破竹的平南军遇到强敌。
佛朗机人在蔡震元协助下侵犯大梁。
一共有二十五艘帆船进入小琉球往内的大梁海域。
在第一次交锋中,平南军击沉五艘佛朗机人的帆船,但同时也损失了三艘福船。
上千平南军士兵丧生大海,王府连小将军和其暗卫也没有回来。
平南军损失惨重。
佛朗机人凭借火炮和兵器开始侵占一个又一个岛屿。
平南军则在荣亲王带领下,于富宁沿海布置起极严密的防线。
佛朗机人突破不了平南军的防线,不能攻上陆地。
平南军亦不知如何克制佛朗机人的兵器,无法继续清肃岛屿。
战事再度陷入僵局。
……
在焦灼的战事中,祝妤君不合常理的冷静。
连昭廷战亡的消息初传入军中,春桃一翻白眼险些昏过去。
春桃除了无法相信王府二公子会死外,更担心自家小姐。
要知当初崔公子出事,小姐几乎崩溃,现在连公子和小姐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春桃非常害怕小姐撑不住想不开。
噩耗传遍军营,祝妤君将自己关进营帐。
为免丫鬟们担心,祝妤君让安静沉稳的香巧进营帐陪她。
祝妤君在营帐内坐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
正当春桃急得跳脚,考虑要不要掀掉营帐时,祝妤君出来了。
要了碗米粥一点点喝完,重新抬起头,除了看起来虚弱外,其余一切如常。
祝妤君不忘交代众人暂且瞒着三宝,以免三宝冲动去替连昭廷报仇。
……
祝妤君知道火炮,也知道佛郎机人。
上一世佛郎机人是在七年后才进犯大梁的,她确实没想到蔡震元会卑劣到当一个遗臭万年的卖国贼。
平南军抵不过的兵器是打火枪,祝妤君请荣亲王想办法抢到几支。
她拆开打火枪后,尝试着画出图纸,再将图纸和剩下几支枪全部寄给连丹玥。
接着祝妤君主动去前方。
沿海战事紧张,炮火硝烟味儿经久不散。
除了晚上睡三个时辰,祝妤君其余时间皆不停地治病救人,一日三餐也只匆匆对付两口。
短短几日,其身形又瘦一圈,穿着宽大袍服,好似一阵风便能吹走。
丫鬟们瞧着心疼,可除了偷偷抹泪,没有半点法子。
两月后,祝妤君收到连丹玥来信。
再过去十日,整整十车的打火枪以及连丹玥专门训练的一万兵士抵达富宁。
祝妤君心落下来,这种奇迹唯有丹玥能办到。
祝妤君走到一处断崖的风动石上坐着,遥望远方翻滚的海浪。
平南军会赢。
她可以去岛上找连昭廷了……
第328章 心碎
惊悉连昭廷出事那一刻,祝妤君听到了冰面破碎的声音。
她站在湖中心,逃不脱,避不开。
仿佛是重生初醒那瞬间。
仰头有随波晃动的湛蓝天空,不真实却冷得刺骨。
当心上的冰全部破碎,上一世丢掉的记忆如汹涌洪水,灌入脑海,冻结在四肢百骸。
她想起将军了。
将军容貌损毁比她更严重,眼皮让刀划伤,耷拉着,眼睛仅剩一条缝。
单看容貌,上一世的将军和这一世的连昭廷,没有半分相似。
可祝妤君知道他们是同一人。
因为眼神,眼神传递的情绪和情感,皆纯粹浓烈。
她身影倒映进他眼中,他欢喜的好像拥有全世界。
在他心里,她比太阳、月亮要珍贵……
将军战死沙场,没回来。
她等了很久,肝胆俱裂。
北地越来越乱,她不得已带孩童离开,那时她的悲伤已融入骨血,对大梁彻底失望。
她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未免她从此一蹶不振,李神医用针灸和心理术法让她忘记将军、忘记情欲,重新活成一个人。
李神医施针时嘴上直叨叨,甚万事万物守恒平衡,她忘记了,就得让另一个人记起。
当时她不明白亦不在意。
现在懂了,无怪连昭廷会有奇奇怪怪的梦境。
她其实是个懦弱的人,之所以敢留在北境救死扶伤,是因为有将军在。
将军守护着她心底对大梁的最后一丝希望……
李神医帮助她忘记将军,她才真正坚强起来。
无欲则刚。
可坚强又如何,她仅是渺小一人,是沧海一粟。
北地沦陷,佛郎机人入侵,南方又沦陷。
面对风雨飘摇的大梁,她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
大梁亡了……
傍晚海风凉,祝妤君忍不住瑟缩。
既然要守恒和平衡。
那是不是她想起所有事,就意味着连昭廷忘记了。
……
……
郡主训练的火枪营加入,平南军犹如神助。
一来打火枪被郡主改良过,二来火枪营士兵个个是神枪手。
短短两月,佛郎机人仅剩的三艘帆船逃出大梁海域。
为换回被俘虏的长官,佛郎机人主动将蔡震元和中年男子捆缚了送交平南军。
荣亲王一眼识出中年男子是八弟连慎岳。
当年连慎岳假死,居然瞒过了他们所有人。
而蔡震元自甘堕落成为连慎岳的一条狗。
其实在蔡震元所作所为暴露前,荣亲王颇赏识其。
大梁第一将军非他荣亲王莫属,但蔡震元可以排到第二。
战俘问罪,荣亲王至大牢质问蔡震元。
关于杀死崔元靖和连昭廷之举,蔡震元供认不讳,并放声狂笑。
蔡震元言他很后悔,后悔仍存妇人之仁,不够果断,否则早三年杀死连昭廷,大梁就是八王爷的天下。
荣亲王双目通红。
引诱他长子,杀他次子,荣亲王恨不能直接拧断蔡震元脖子。
“有本事你杀了我替你儿子报仇。”
哪怕变成囚徒,蔡震元仍理直气壮,声如洪钟。
按照律法,连慎岳和蔡震元必须送入京交由皇上发落。
荣亲王拳头骨节咯吱作响,“阳光大道不走,偏要当逆贼的走狗。”
蔡震元冷笑,“士为知己者死,我心甘情愿跟着八王爷,至于说我是走狗,你又何尝不是,惠宗帝在世时,你是惠宗帝的狗,现在又当他儿子的狗,为了当好一只狗,你连儿子的仇都不敢报,说白了,你还不如我。”
荣亲王并不被挑拨,“若为天下道义,为泽被苍生,当条狗又如何,像你们这种奸佞,只知兴风作浪,害得民不聊生,猪狗不如。”
“呵,天下道义……今日若我赢了,我就是天下道义!”蔡震元心生不甘,晃动双臂,铁链哗啦啦作响。
侍卫通禀祝妤君求见。
荣亲王恐怖的表情稍有缓和。
“大牢是脏污之地,祝丫头怎么来了。”面对祝妤君,荣亲王是一位慈祥长辈。
荣亲王知道,自从次子出事,祝丫头便用忙碌掩盖真实情绪,实则心早已碎了。
他自己亦因次子之死伤心透顶,无法劝慰祝丫头。
大牢里蔡震元满眼鄙夷,祝妤君也是该早点杀死的,可惜可惜。
以为祝妤君会愤怒地质问他和谴责他,没想到祝妤君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
“王爷,小女听说过两日便送逆贼进京是吗。”祝妤君冷冷清清地问道。
“是,后日即押送他们入京。”荣亲王回道。
“逆贼的命需留着,但未免他们半路出幺蛾子,将四肢废了吧,对了,废四肢时,王爷记得堵上他们嘴。”祝妤君神情淡漠的像在问午饭会不会有一道菜是沿海常见的大虾。
“毒妇!”
蔡震元大吼一声,他确实在盘算半路逃走的方法,若手脚皆被废,岂不是生不如死。
“祝丫头提议极有理。”
荣亲王胸口一阵舒爽,低头看见祝妤君苍白的脸和瘦成麻杆的身子,心下叹气,他的次子分明极好……怎么偏偏是没福气和薄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