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祝妤君惜字如金。
一个字回答噎得连昭廷胸闷,但仍顽强地说道:“妤君,伯父、伯娘将你托付与我,我定会照顾好你,待除了南方海盗之患,以及替元靖报仇后,便去游山玩水散散心吧,我们去九曲溪坐竹排,我来撑杆,去黄山看云海,去庐山看瀑布,最后在江南水乡小住几日好不好。”
连昭廷等了一会没有回应,担心祝妤君不满意,继续道:“或者妤君有甚想去的地方,告诉我了,我会将一切安排好。”
连昭廷靠得离马车更近一些,“妤君,妤君?”
车帘猛地撩开,春桃气恼地比了个噤声手势,“连公子,您小点儿声,小姐好不容易才睡着。”
连昭廷忙不迭点头,顺顺皎雪骢的鬃毛,示意皎雪骢蹄子踏地声也放轻。
……
荣亲王带兵从京城去富宁,路程比自北地出发的短,但行军速度要慢许多。
故荣亲王命连昭廷等人到江南后,等他一起汇合了再进富宁。
祝妤君认同荣亲王的安排,几人在临安停留了大约小半月。
住在西湖附近,每日里连昭廷都来寻祝妤君去西湖泛舟、赏花、看日落。
不厌其烦。
在连昭廷心里,有妤君在身边,每一天小舟摇晃的弧度是不一样的,每一天花儿绽放的颜色是不一样的,每一天落日余晖的亮度也是不一样的。
同样的美景连昭廷看得津津有味,祝妤君则不耐烦了,待到第六日,她直接命春桃守在门外拒客,门也严实地关上。
终于收到荣亲王在郊外扎营的消息,两方汇合。
荣亲王领一万精兵全程走陆路,陈副将和李副将各领兵一万五千。
士兵皆是在海州训练的,极擅水性。
陈副将、李副将抵达徐州后,从运河上大福船,到钱塘江再驶向大海,每只大福船上都装配了数十座火炮和炮台。
这次出兵,除了富宁地界,富宁三面往外海域八百里,包括小琉球等上千个岛屿都将清肃。
将来海上贸易打开,这些大大小小的岛屿,皆是用于中转的商贸之地。
……
一个月后,军队进入富宁。
以为之前自江南临时抽调的一万士兵,至少能占领富宁的大半陆地。
没想到在祝妤君等人离开后,士兵被集结的海盗打退到富宁西北靠山一带。
海盗凶狠自不必说,接下来几日荣亲王、连昭廷和几名副将皆在营帐内讨论战术。
忙碌起来连昭廷无法一直陪伴祝妤君,但他每天晚上临睡前一定到祝妤君营帐外站小半时辰,早上也一定早早醒来,因为若遇到祝妤君心情好,会同意他一同用晨食。
军营上上下下都知道连小将军在追求义公主,可惜义公主不动心。
有副将向连昭廷支招,告诉他追姑娘不能一味顺着来,男人得硬气,无奈连昭廷听不进,还有副将向荣亲王告状,想让荣亲王管管二公子,老子如此威武霸气,儿子怎那么怂。
结果告状的副将被荣亲王训一顿。
荣亲王令那副将有时间多考虑考虑如何清剿海盗,而不是去管自己人闲事。
眼见连昭廷变本加厉地在祝妤君跟前伏低做小,荣亲王还很满意,觉得儿子终于开窍了,不肯当世子没关系,懂得追姑娘就好,在心爱的姑娘跟前怂一点不丢人,何况是还没追到的。
虽然有荣亲王的大力支持,但连昭廷怂的日子也不长,因为战事开始了。
在海上肆无忌惮、尝惯甜头的海盗,无一肯降,而沿海一带尚且活着的官员全被蔡震元控制,原先的水师也成为蔡震元的囊中物。
冲突伊始,不论海上,亦或陆地,荣亲王带领的平南军都屡战屡胜,蔡震元一方节节败退,平南军往前推进了数百里,直到兴化多海岛一带,海盗突然凶猛起来。
原来兴化海域上岛屿情况复杂,平南军对岛屿、浅滩分布不熟悉,故不断被小股海盗骚扰,纵是有优势了也无法乘胜追击。
战况一时胶着。
为振士气,连昭廷到最前线,祝妤君则被护在军营最中心。
祝妤君主动成为随军大夫,救治前方抬回来的伤员。
每日里替伤员敷药、治伤,恍惚间祝妤君有回到前世的错觉。
当初在北境村落,鸿羽军的伤员很多,她常常从早忙到晚,夜深了也不能睡,要借着月光准备翌日的草药。
虽苦虽累,可她心中充满希望,她相信鸿羽军一定能打退瓦剌,能让北地恢复平静祥和。
直到有一日小哨兵疯了一样冲回村落,言朝廷军临阵倒戈。
他们信奉的将军奋力杀敌,可最终寡不敌众……
将军回不来了。
随着残缺的回忆,情绪排山倒海般地涌至胸口。
祝妤君替士兵包扎的手有些不稳。
旁边大夫问她是不是太累了,祝妤君摇摇头。
和将军相处的记忆没恢复,但她记起了自己最心疼和最害怕的事。
她最心疼将军受伤,可将军偏偏浑身是伤,她最害怕将军一去不回来,将军偏偏没再回来。
“六小姐、六小姐,连小将军受伤了,您快替他看看!”
营帐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祝妤君回头看见倒在担架上的连昭廷,脸刷地苍白。
第323章 态度改变
担架上的人一动不动,好像没了声息。
有大夫赶在祝妤君前到担架旁,神色慌张地命徒弟去拿参丸。
祝妤君脸色愈发差,整个人像从山顶坠下,而山底有尖锐的石笋直指她心脏。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重临奔溃时,荣亲王大跨步走进来,一巴掌拍在连昭廷脑袋上。
“装什么死,赶紧起来!”
连昭廷‘哎呦、哎呦’痛得直叫唤。
活着。
祝妤君松一口气,唯觉体内鲜血又开始快速流动。
往前两步,见连昭廷一脸血,再仔细看,脸上没有伤口,伤口在左手臂,护甲被打烂了。
祝妤君当即用剪子将临时止血的布条剪断。
布条和血肉已经黏在一起,伤口狰狞,皮肉让锐器割掉了一大块,隐约露出白骨,触目惊心,万幸在及时撒了她给的止血药粉。
祝妤君见惯各种各样的伤,比连昭廷还严重的她也不陌生,可此刻她心不由的揪痛。
那伤口好像在她身上,痛得她直想落泪。
“是不是很疼。”祝妤君下意识地问,问完发现连昭廷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脸不受控制地变红。
“本来很痛,痛得我都昏倒了,可看见妤君,一高兴就感觉不到痛了。”连昭廷深情地说道,他没有撒谎,自从祝妤君走到他身旁,痛感便降了许多。
那些火急火燎、担心不已的小哨兵,这会憋笑憋得辛苦,嘴角直抽抽。
荣亲王却是满意的不得了,不愧是他儿子,上得了战场,哄得了姑娘。
“好小子,竟然将那肖大虫给杀了,虽然受了点小伤,但值!”荣亲王又拍了下连昭廷脑袋。
连昭廷被打的龇牙咧嘴。
“王爷,您这样连公子伤势会更严重的。”祝妤君不满地说道。
荣亲王朗声大笑,“这么快就心疼这小子了?好好,老夫不打,你替这小子治伤,老夫在旁边问几句话。”
祝妤君撇撇嘴,没反驳,她确实是在心疼。
“清理伤口会很痛,你忍着点。”祝妤君轻声道,随手拿帕子沾水给连昭廷擦了擦脸。
连昭廷一怔,脸上血擦掉了,可仍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连昭廷第一次被祝妤君如此温柔地对待,幸福来得太突然,是因为他受伤吗?
若是,那他愿意伤痕累累。
连昭廷飘飘然,非但感觉不到祝妤君替他处理伤口的疼痛,而且也没听到荣亲王问话。
荣亲王重复两遍没等到回答,再看儿子笑得像傻子,恨不能再拍一巴掌过去。
还是祝妤君提醒,连昭廷才回过神来。
听着他父子二人对话,祝妤君得知连昭廷今日斩杀了对方一员大将。
大将绰号肖大虫,原是富宁水师的将领,是当年蔡震元带出来的。
蔡震元躲到富宁后,肖大虫当即随其谋反。
正是因为肖大虫的谋反,海盗才会愈发猖獗。
连昭廷是在和肖大虫的对阵中受的伤。
“肖大虫死了,蔡贼子定坐不住,你安心养伤,看为父将蔡贼子脑袋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