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危险……
祝妤君想起从京城消失的蔡震元。
据明宗帝送至北地的消息,祝妤君知朝廷的侍卫几乎将京城翻了个遍,仍没找到蔡震元,而那出城的城门亦是查得极严。
为此连昭廷又派了不少人到京城协助明宗帝。
那蔡震元会不会有通天本事,已逃出京城,并到了其最熟悉的南边沿海?
祝妤君秀眉紧蹙。
“小姐,到客栈了。”成汉说道。
祝妤君一边琢磨一边落马车,忽然一个身影从客栈冲出来,直冲到祝妤君跟前。
祝妤君吓一跳,思绪登时被拉回。
眼前人发髻凌乱,双目赤红,一脸疲惫,精白色袍服生生被尘土染成褐黄色。
祝妤君不敢置信,“崔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公子,你怎么变丑了。”三宝啃着一只水梨也凑上前。
崔元靖情绪翻涌,眼眶发热。
从郡主那得知祝六离开北地,他便什么都顾不上,什么也来不及准备,唯策马飞奔向南。
郡主言祝六会在临安秀水客栈住上一阵,具体住几日不知。
是以他能不能找到祝六全凭运气。
一路上崔元靖都在祈求上天,祈求祝六多停留两日,等一等他。
赶路的这六天,他拢共只睡了三个时辰。
若非要彻底垮了,那三个时辰他都舍不得浪费。
抵达客栈时,祝六没在,虽然掌柜言客人没退房,他也差点崩溃。
祝六回来了,幸亏回来了……
崔元靖晃了晃,身上实是太脏,否则他一定要抱一抱祝六。
哪怕惹祝六生气,被祝六讨厌,也要确定祝六是真实地在他身边。
“先进屋休息吧。”祝妤君心情复杂地说道。
她不配崔元靖这般不顾性命地赶来,这份感情她要不起也还不起。
崔元靖朝祝妤君咧嘴一笑,没有挪动步子,他双腿像灌了铅,撑着的那一口气在见到祝妤君的一瞬间散尽了。
换句话说,他现在一步都走不动。
三宝背崔元靖进屋,祝妤君先斟一碗茶水让崔元靖漱口,又让伙计送来清粥、鱼糜、小菜等易消化的吃食,见崔元靖狼吞虎咽地吃下三碗粥,祝妤君心放下来。
不一会,伙计照祝妤君吩咐送来热汤水和一身新袍服。
留三宝和成汉在屋里,祝妤君准备出屋子。
还未走到门扇,崔元靖就站起来,“不许走。”
祝妤君解释道:“三宝和成大哥照顾你沐浴,我在旁边房间,哪里也不去。”
崔元靖紧紧盯着祝妤君。
“我就算想丢下你,也不能丢下三宝和成大哥,好了,你快洗一洗吧,否则泥要长身子里了。”祝妤君哄孩子似的,朝崔元靖安抚一笑,见崔元靖神情松缓下来,才跨出门槛,将隔扇门合上。
回屋,祝妤君安排春桃去一旁酒楼买几道江南美食。
崔元靖喝粥养养胃而已,管不了饱,一会沐浴完准会饿,正好一起用饭。
待春桃出门,祝妤君开始给连丹玥写信。
她的落脚处定是丹玥告诉崔元靖的,人来都来了,她也无甚可怪,大家初衷皆是担心她安危。
铺开信纸,落笔时祝妤君想起连昭廷。
崔元靖知道了,连昭廷是否也知道了呢?
终究是崔元靖不远千里、日夜兼程赶至她身边,连昭廷则浑不在意、无动于衷。
大约是墨沾得太饱,‘见信如唔’四字略微泛化。
祝妤君深呼吸,待沉静下来立即飞快书写,顺道将她对蔡震元早已离开京城的猜想也写进信中。
第296章 分秀色
以为崔元靖少说要洗一个时辰,不想小半时辰未到,她信刚写完,屋外就传来敲门声。
崔元靖换上干净袍服,头发未完全擦干,只梳顺了随意披散下来。
乌黑长发衬得其双目如星,面庞如玉,如琢如磨。
人若生得好,怎么样都养眼。
大约是察觉祝妤君视线在他身上停留时间比原先久,崔元靖不自在起来,神情里少了骄纵,多了几分忐忑和羞涩。
“快进来吧,头发没干先去炉子边烤火,别着凉了。一会春桃回来,我们便可用午饭。”祝妤君说道。
“六小姐,春桃姐有没有买东坡肉!”三宝激动地问道。
“有,三宝喜欢的东坡肉和蜜汁火方都有。”
祝妤君笑道,回身至桌案前将信折好放进鲤鱼封。
“给郡主的信?”崔元靖问。
“是啊,总得让郡主去你府上道一声平安。”祝妤君道。
崔元靖眼睛发亮,给他府上道平安?
祝六话外意是不会赶他走了。吃下定心丸,崔元靖习惯地仰起他骄傲的头颅。
“听说南边最近挺危险,你真要与我们同行吗?”祝妤君让崔元靖坐下。
“危险?说明我来对了。”崔元靖很得意。
“你来不来,对我都没影响,我只是提醒你罢了。一会再吃些东西,你便去休息,养两日,我们后天启程。”
祝妤君原是打算明日启程的,思及崔元靖身体虚弱,决定多歇一日,她正好再配一些自保和保护同伴的药粉。
祝妤君见崔元靖紧盯着某处看。
顺着崔元靖视线,祝妤君发现屋内隔挡的屏风很薄,尤其在白日阳光下,可以透过屏风看到她的床榻。
祝妤君恼道:“你睡三宝那屋。”
“有什么关系。”崔元靖小声嘀咕,没敢让祝妤君听见。
不一会春桃提一堆吃食回来。
摆好食案,就到了三宝和春桃抢食时间,不过抢食前,春桃都会给祝妤君盛上一点。
她知道小姐食量少,每道菜吃一勺就饱了。
今儿三宝学着春桃,每样给崔元靖舀一勺,舀时舍不得还要抖掉一点,变成半勺。
崔元靖半勺哪里够,得亏他先才喝过粥,而且松懈下来困意便席卷而来,吃着吃着倒在席子上睡着了。
菜没吃完,三宝不肯背崔元靖回屋,愣是让崔元靖在席子上睡了一刻钟。
屋里炭火足,临安也不似北地那般冷,祝妤君也不管了。
……
京城里明宗帝忧心忡忡,他的担心同祝妤君一样。
蔡震元府里暗道已被挖出,暗道的分叉口并不多,大部分出口在市坊偏僻处或暗巷里,出口附近不一定有接续的暗道。
顺着接续暗道查出的别院也早已人去楼空。
明宗帝是位温和却不懦弱的明君。
朝上重用忠臣,身旁带七皇弟培养,自其上任,减赋税兴水利,短时内百姓感知不大,但长此以往大梁必将兴盛。
今日明宗帝和几位近臣讨论后,确定蔡震元还活着,且已逃离京城,是以需想其他法子,而非再在京城内不断搜捕,既浪费人力、金钱,又搅扰百姓生息。
明宗帝认同近臣们所言面,待大臣们各自回府,明宗帝开始一人苦思。
蔡震元活着,还逃离了京城……
大梁疆域广阔,要找寻一人如同大海捞针,可若不找,他心里实是不安。
蔡震元非病虫,而是一条擅蛰伏和伪装的毒蛇。
过几年养肥壮了跳出来,是大麻烦。
“皇上。”
内侍通传后,王皇后款款进来,白狐毛领裘披风上沾几点雪米。
宫女替王皇后将披风解下,拿到外间,以免寒气伤到明宗帝。
“天色已晚,皇后怎未歇下。”明宗帝温柔地问道。
“皇上在忙,臣妾心有挂念怎睡得着。”王皇后微微笑着走到明宗帝身边。
帝后情深,内侍和宫女自觉地后退,退到与帝后有一段距离。
“让皇后担心了。”明宗帝牵着王皇后一起在矮榻坐下,叹气着道出所虑,“蔡震元恐怕已离开京城。”
王皇后听言蹙紧眉头,“京城之外幅员辽阔,该如何寻那逆贼。”
“我正愁此事……毫无头绪,闻老先生带小师弟离京游学了,不知在何处,是以我打算写封信去北地,让小师妹和二师弟一起参详。”明宗帝道。
“如此好,皇上平日为国事已经很辛苦,哪能事事都想出最周全的办法。”王皇后很心疼。
明宗帝每次听王皇后说话都十分舒坦和受用,当上皇帝,他确实很辛苦。
王皇后揉了揉明宗帝肩膀,“皇上写信去北地,能否顺道替臣妾捎样东西?”
“皇后要捎带何物,给小师妹的吗?”明宗帝舒服地闭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