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正香,被老太太的人吵醒,祝祥茂神情颇不爽。
“老太太必是有要紧事……外头嬷嬷还说老太太只让三老爷您过去,不肯叫大老爷知晓,这是愈发器重老爷了。”郭惜容见祝祥茂赖在床榻上不肯起来,柔声相劝。
郭惜容耐得住性子,她听说郭家商队遭受重创,钱没了但郭二老爷和郭二太太人尚在,她还不能越过郭氏去。
外面嬷嬷又敲一次门,祝祥茂烦躁地掀开缎被,在郭惜容身上胡乱揉一阵,才心满意足地更衣随嬷嬷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遣开身边伺候的丫鬟,秦嬷嬷亲自守在廊下。
“母亲寻儿甚事?”祝祥茂眼皮耷拉,无精打采地问道。
“西府六丫头要去云春乡治瘟你可知道?”
老太太对三子成日吊儿郎当的做派没有办法,之前与郭家走得近、一同对付西府时,老三还挺积极的,现在郭家欠债不还,现出颓势,三子就愈发懒散了。
“知道啊,小贱人惯会哗众取宠,治瘟最赚名声,儿早猜到她要去。”祝祥茂一脸厌恶,小贱人不要脸皮、命又硬,身边有不止一个高手,找赖子直接弄死她都不行,他是干见着她风光,完全奈何不得了。
“知道就好,在对付西府上,你大哥是靠不住了,我有两件事交给你。”祝老太太说着顿了顿。
祝祥茂第一次听到母亲言大哥靠不住,眼睛亮起来,“母亲尽管交代。”
“今年春瘟来得比往年早,官府说春瘟与往年不同,惯常用的治瘟药不对症……”祝老太太冷冷一笑,“怎么可能呢,多少年了,春瘟就没变过,这两年的治瘟丹丸皆是西府瑞丰炮制坊所制,依我看,春瘟没有变,多半是药没用,安阳城周知府与六丫头关系不一般,自然替她遮掩。”
“母亲说得是,儿早有怀疑。”散播谣言,祝祥茂在行,哪怕不能动西府根本,泼点脏水也是行的。
“除此一桩,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你去与官衙主动请缨,带两名宝庆堂郎中到疫病乡,百姓遭病难,宝庆堂岂能袖手旁观,你到乡里,接近六丫头的机会就大了……”祝老太太详细地说了计划。
原以为三子会一口答应,没想到对方满脸惊惧。
“母亲,儿不去疫病乡,若一不小心染上疫病,死了怎么办,让宝庆堂的大夫去便是,儿仔细交代他们,事成赏他们几千两银,必会尽心的。”
祝老太太拧眉,“让你去无非是装装样子,做好防护,无需接触病人,怎会传染上。”
“不行不行,倘若云春乡发的真是新疫病,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传染又极强怎么办。”
祝祥茂狐疑地盯着祝老太太,暗道母亲果然偏袒大哥,说什么大哥靠不住,无非是诓他,要骗他入危险之地。
祝老太太被祝祥茂的眼神气到胸闷,三子实是难堪重任,贪生怕死只图玩乐,所以这些年她才帮着三房去争取西府产业,让三房可以枕着金山银山享乐一辈子。
“罢罢,如此你安排两名宝庆堂郎中,将事情办妥。”祝老太太闭上眼睛,抬手撑住额头,无法勉强,倘若真是新疫病,三子过去的确有危险。
“好好,儿立即安排。”祝祥茂转身忙不迭地离开,生怕老太太改主意,又强迫他去。
……
文叔、常叔和蒋郎中知晓祝妤君这一去云春乡,会有很长一段时日不回来。
摇摇晃晃前行的马车里除了药材、药丸,还有满满两只箱笼衣物。
祝妤君本不想带这许多,可看见小张氏泪光盈盈、欲说还休的模样,妥协了。
既然母亲理解支持了她,她就不该拒绝母亲的心意。
连昭廷一路相护,路途中连昭廷嫌风大,还挤上马车,与她说了东府两名宝庆堂郎中自请到云春乡帮忙一事。
“未免外面生疑,我让周知府同意了,到时安排人盯紧他们。”连昭廷道。
祝妤君点点头,“东府开医馆,对新疫病好奇在情理之中,说不定是想真心帮忙的。”
她放在东府的眼线,没有递消息回来,她不会胡乱猜疑,但也不会掉以轻心。
马车在午时前抵达云春乡。
云春乡与其相邻的两处村子,皆用褐色麻绳圈起来,每隔十丈远,就有一位士兵站守。
乡里很安静,偶有几声鸦叫,乡道上没有人,田中雪未全化,也不见乡民劳作。
唯独一间藏在几堆草垛后的土坯小院有点儿人气,烧柴的烟火腾腾而起。
祝妤君抬抬眉,与连昭廷低声道:“连公子布置的可以以假乱真了。”
完完全全一副隔离瘟疫村的情景。
祝妤君准备迈步往村里走,被连昭廷伸手拦下。
“怎么了?”祝妤君疑惑道。
“怕你担心,我没有说实话。”连昭廷神色渐渐沉下来。
“云春乡真的有乡民生病,也确实不是春瘟,好在根据乡民病症,大夫配的药管点用,至少性命无忧,但依然不断有乡民发病。”
祝妤君眉头皱起来,很快意识到是甚情况,“既然真有瘟疫,你我春桃进去即可,其他人留在外面,等消息。”
第203章 怪症
祝妤君吩咐春桃拿出三副用数层棉纱缝合成的口罩。
自己和春桃戴上后又递一只给连昭廷。
连昭廷对这新鲜玩意很惊奇,厚棉布挂两根绳子?
口罩的制法是李神医教给祝妤君的,医治传染性强的疾病时,比遮挡面纱有用。
连昭廷学着祝妤君戴上。
口罩遮面,呼吸会变得吃力和迟缓,但吸入鼻端的空气不再冰凉。
祝妤君随连昭廷入村,成汉等人则在附近空地扎营。
“如果疫病麻烦,我要将文叔和蒋郎中接来。”
祝妤君挺纳闷,前一世她分明没听说有新疫病,照先才连昭廷的说法,疫病会不会不严重,或许是靠自身能恢复的……如此她确诊再配好药,不会耽误去京城。
走在乡道上,祝妤君四处看了看,有条由山泉汇入的小河,河岸边凝着薄冰,河水则缓缓流淌。乡民们挖了引水渠,将小河水引到田边。
察觉到身后有视线,祝妤君回头看去,一名健康的孩童被家人关在围栅里。孩童自围栅挤出半个脑袋,好奇地看她。
祝妤君朝孩童笑笑,收回目光。
连昭廷领祝妤君到那间烧柴的小院。
“六小姐,小心地滑。”连昭廷替祝妤君打开木栅门,虚扶了一把。
院里一位小学徒在教两名侍卫熬药,连昭廷安排的大夫在屋里讨论乡民病情。
听到声音,两名亦遮了面的大夫迎出来。
先向连昭廷见礼,又朝祝妤君拱手道:“久仰六小姐大名。”
其中一名大夫是常住荣亲王府的,名唤朱理,另一名是随军大夫钱善。
钱善之所以没去北境,是因年事已高,去年又摔一跤,走路不利索,故被留在安阳城。
两位大夫在北地都颇有名气。
“不敢,见过前辈。”祝妤君还礼。
“朱大夫、钱大夫,这两日疫病怎样了。”连昭廷问道。
两位大夫请祝妤君进屋,详细说起病患症状。
“主要是上吐下泻,脉象是常见的、由腹泻引起的迟弱、无力,服用止泻方子和健脾方子有好转,可到第二日又复发,现在患病的乡民身体非常虚弱……”钱大夫说道。
“往年春瘟患者会发高热,这次疫病除了有腹泻引起的脱水外,并无发热症状。”朱大夫补充道。
祝妤君听两位大夫说完,大致有数,云春乡乡民发病有瘟疫特征,比如集中在某一片发作,至于注意防范的朱大夫、钱大夫,以及住在较偏远地方的乡民,则无事,而那些相邻的、发现时疫病人的村子,病人发病前皆到云春乡做过客,大约是不严重,吃两副钱大夫开的药好转了。
“我去看看病患。”祝妤君有颇多疑惑,决定看过病患,替病患诊脉后再下定论。
一来天气冷,二来家中只要有一人染上时疫,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全家病倒。
所以病患全留在自己家中养病,没有集中到专门的棚屋区。
钱大夫先带祝妤君到离他们最近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有六口人,一位老人,一对夫妻,三个孩子,全虚弱地躺在炕上。
祝妤君替一家老小把了脉,放下最后一位年仅五岁的小姑娘的手,祝妤君眉头紧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