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妤君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她未料会在内堂见到谢子琛。
谢子琛和记忆里一样,发束高冠,神情温润细腻,缓步行来,宽广的袖衫抚过微风,澜边轻起皱褶。
屏州四位公子各具特色,连二公子精致,崔大公子儒雅,崔二公子不羁,谢三公子温润,每一位站那儿不动,都很养眼。
祝妤君数流云数得昏昏欲睡,谢子琛进来,终于让内堂不那么无趣。
谢子琛光芒太甚,站在其旁边的郭仪平几乎被所有人忽略,唯郭二太太皱眉头,不解她这庶子此刻跟谢子琛进来干什么。
见完礼,谢二太太将谢子琛唤到身边,低声询问儿子可有哪里被伤到。
谢子琛本是不用过来请这趟安的,但是老太太言一旦崔公子要找琛哥儿麻烦,就让琛哥儿来内堂。
现在人来了,说明崔公子去找麻烦了。
“娘放心,崔公子只是与孩儿说两句话而已。”谢子琛说话时目光悄悄地在祝妤君身上停留片刻。
知晓宝贝儿子毫发无伤,谢二太太放下心来。
又坐了一会,董氏差人过来与祝老太太言两院的宾客到齐了。
“宴席要开始了,我们一起过去吧。”祝老太太笑道,扶着秦嬷嬷的手站起身。
众人往外走,祝妤君和小张氏故意落在最后面。
“六小姐。”
准备转另外一条道去南院的谢子琛忽然停下来唤了祝妤君一声。
“不知谢二公子有何事?”祝妤君问道。
“我的同窗好友曾领过延仁药铺的赠药,药效很好,我代好友向六小姐道谢。”谢子琛没有说实话,领药的是好友,但吃药的是他。
那日他由于前一天读书读太迟了,一觉醒来头昏恶心,没有一点胃口。
好友从外面回来正好带了三颗霍丹丸,他第一次看到油纸包上印有药效,惊讶后觉得症状相似,服用一颗,恶心感立即消退。
祝妤君坦然一笑,“既然有效,麻烦谢公子多与周围人推介延仁药铺。”
谢子琛想了想,他现在站着的东府开的是宝庆堂吧,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下。
“小女先谢过公子了,告辞。”
说完话各自离开。
这时站在拐角处一棵槐树后的崔元靖走了出来。
真正看见祝六与谢子琛相对而立、含笑说话时,胸腔内打人的冲动反而消散得一干二净。
打人有什么用,又不能打死。
崔元靖神情变得迷茫,为什么他总是想见到祝六,想听见祝六的声音,为什么他看见祝六与别的公子在一起会有被背叛的愤怒?
想到某种可能,崔元靖脸色骤变,恨不能马上落荒而逃。
第131章 新游戏
小时候好友偷偷带他溜出去听戏。
戏台上女伶咿咿呀呀的唱腔吵得他头痛,什么情啊爱的,他没有兴趣,好友却听得津津有味,还将腰上的破玉佩打赏给女伶。
回去之后,好友接连几日边耍花枪边唱那些词儿。
‘春心发才道年岁难消遣,苦心思念凭得空怀幽怨,盼相见谁不是焦灼复腼腆……行过水路至山前,何日能与心上人儿手相携、行并肩……’
‘yin词艳曲’传到王爷耳朵里,好友自然结实地挨了一顿揍。
好友被打,他在旁鼓掌叫好。
都是噼里啪啦的声响,此刻在他脑海里像炸雷一样。
所以,大概,可能,他是害了相思病……相思的人是祝六?
崔元靖气得手握拳,重重地砸身下椅子,什么相思不相思的,他现在更想死。
旁边祝明灿察觉地在震动,扭头见崔元靖神情愤懑,吓一大跳,问是不是宴席的菜不合口味。
好不容易熬完宴席,崔元靖难得安静地坐在南院亭子里沉思。
既然发现了情绪难自控的症结所在,他认为可以尝试自救一把,从今日起……哦不,从明日开始,他决定不再去找祝六,先前三天两头,寻尽缘由为见祝六一面的做法是错误的。
他相信只要再不相见,不出半月,定能恢复如常。
女眷那边宴席亦结束,小张氏被董氏叫去凑人数玩叶子牌,小姐们则由祝妤瑛、祝妤婷带去了院子。
西院和南院隔一道小竹林,公子和小姐并非完全不能往来,只要不是太出格,哪边有热闹,过去瞧瞧也是妥当的。
照往常祝妤婷会拿出陀螺、投壶或者双陆棋等游戏让大家玩,不想今日出了新花样,说趁着人多,玩藏花,是从京城传过来的新游戏。
祝妤君问沈云琳和郡主要不要玩,若没兴趣她们可以自去玩旁的。
沈云琳未听说过藏花,有几分兴趣,连丹玥打量四周,发现旁的也无甚可玩,遂也同意。
藏花规则是抽签两两分组,每组挑选一朵喜欢的绢花藏起来。
一刻钟时间藏东西,一刻钟后大家寻找别组绢花,哪一组的绢花被旁人寻到,且拿出丢进花篮里就算输。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道具由丫鬟来藏,小道具一般是泥人,泥人上贴一张字条,有的字条写一句上联,有的写一个词牌名,还有的则写诗人名字。
众小姐若找到泥人,拿着便等于多一道护身符,花被旁人拿出,可以照泥人上要求对出下联,或者背一首对应要求的诗词,即能再获得拿回绢花并藏起的机会。
最后终会有一组人的绢花不被寻到,那就赢了。
听说京城里好风雅的公子亦玩藏花游戏,但不会背诗那么简单,他们必须即兴作诗,作得好才算过关。
今日受邀的小姐们俱是第一次听说此游戏,不难且新颖有趣,皆跃跃欲试,还未抽签分组,便举目四望寻找能藏花的隐秘地方。
沈云琳和祝妤君没说什么,连丹玥却犯起嘀咕,言背诗背词算什么本事,不如换成打一套拳。
祝妤君笑道:“这就是两两分组的好处。”
“什么意思?”连丹玥问。
“一首诗词都背不出的那人可以专门寻花或者当摆设。”祝妤君认真道。
“你才是摆设。”
连丹玥又气又笑地在祝妤君咯吱窝里挠了三四下,祝妤君躲到沈云琳背后连连讨饶。
“别闹了你们,谁和谁一组,找不找得到泥人都没准数呢。”沈云琳无奈地说道。
祝妤君琢磨沈云琳和郡主最好能一组,她两一起有个伴。
如此想着就去寻了祝妤瑛,让祝妤瑛帮忙和祝妤婷说。
祝妤婷不知道连丹玥是谁,以为是乡下来的,不会有人愿意和她一组,遂答应下。
抽完签,好巧不巧祝妤君和祝妤婷在一组,祝妤婷嫌弃的直撇嘴。
大家各自上前挑花,祝妤婷挑一朵粉色大牡丹绢花回来,游戏便开始了。
小姐们四散开来。
祝妤婷说道:“我知道竹林旁边新搭了一间小竹屋,竹屋底下是几个洞,我们将花藏过去。”
“会不会藏得太隐秘。”祝妤君蹙眉道,祝妤婷是主人,带客人玩游戏无非图高兴,尤其是在自己府上明显占优势的游戏,主人与客人争输赢,多难堪。
“不隐秘马上就让人找着了。”祝妤婷不耐烦,劈手拖着祝妤君往小竹林去。
到了竹屋,祝妤婷吩咐丫鬟遮挡,她亲自弯腰将绢花藏到竹屋底下的小洞里,不忘拿一些竹叶盖住洞遮掩。
祝妤君一阵无语,换她还真找不出来。
隔着竹林是公子们玩乐的南院,与上一次玉锦园的宴席不同,祝家请到的宾客多是商户。
商户家公子一心向学的占少数,所以没有结诗社,大多数人在投壶,还有的公子去了曲水流觞。
祝妤君看见谢子琛也站在一群投壶的公子中间,抬手广袖扬起,一支箭稳稳地落进双耳白瓷壶内。
“终于藏好了。”
祝妤婷感慨,站起身拍手上的灰,摸摸腰发现巾帕不在,立即伸手向祝妤君要,“我的忘记带了,把你的巾帕借我。”
祝妤君看着祝妤婷没有动作。
祝妤婷恼了,“你也太小气了,借来用下又如何,我会洗好还你的。”
祝妤君低头淡淡一笑,解下巾帕递给祝妤婷。
东府是想用一条巾帕做文章吗,也太小瞧了她。
若今日她是寻常闺秀,巾帕递出去的同时,可能就被对方拿捏在手里。
可惜她不在乎啊,她有几十条巾帕,再送七、八条给东府的姐妹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