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耳想起家乡,说着说着掉了泪,小小孩子也会被她故事中的不能归家所打动,显得伤心不已,当她说到很美的地方,小小孩子会很开心地笑。
这样一种对情绪的打发令她感慨,可小小的孩子好像越来越喜欢听她讲起故事。
今天难得出门一趟,耳百与祁薄垣路过此地,又被小小的孩子所缠住,无可奈何便讲了一个小故事。
祁薄垣看着耳百毫不讲究地坐在地面上,给小孩子讲小白兔与大灰狼的故事,讲得颇为认真逗趣,有一些无可奈何。
他敛下眉眼,显得有些可爱的不高兴。若耳百看见他这副神情,她会发觉他的表情跟以前房薄解故作不高兴的时候等她哄的样子一模一样,只可惜,她并没有抬头,也仅仅是暂时把方才的握拳当成了令她心惊的一种巧合。
毕竟,后来祁薄垣没有流露出半分对从前的她的熟悉感,眼神里也没有相关熟悉一致的记忆。
因为身旁站了个碍事的大高个,不能与他们打成一片,那个孩子是第三次把奇怪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了。
祁薄垣很不自然,看耳百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站起身来,他不自在地说道:“走啦。”
又得来一记白眼。
走过那条街道,耳百撩了撩耳鬓散落下来的长发,祁薄垣看着她,他心理做着斗争,虽然他表面尽量不动声色起来,可他觉得自己有什么从心底彻底地改变了。
他突然觉得与耳百在一起,却更深地接近了叶雨容,这种奇特的感受令他困惑,不解,但他表面上在此刻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在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情况下,他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转变。
即使是面前这个令他放松的女子,也不行,或许,不仅仅是放松。
祁薄垣回到王府,他是出云国的五皇子,高高在上又低至尘埃里的一个没什么资格上位的皇子,原因很简单,因为皇帝不喜欢他。
他又在做噩梦,梦见他的亲娘被诬陷与外男苟合,然后关在冷宫里,因为家族势力雄厚改了难以启齿的罪才避免一死,梦见他被迫与皇帝滴血认亲,梦见幼小的他哭喊着不要,因为他知道一旦这么做,他就是唯一一个被皇家质疑血统的孩子,他看见皇帝朝他砸了一碗茶,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安静下来,手指被割开,血滴到了碗里,也渗入到他的心里。
验明他确实是皇家子嗣后,皇帝就把他扔给了嬷嬷,不再管他。
直到他得知冷宫里娘亲病重,于是跪求皇帝能让他见见美人,只求他开恩见他母亲最后一面,他在殿外跪了两天两夜,直到晕厥昏迷,醒来后,亲娘已死去,只被一张白布掩着送走,他悲痛欲绝,却死死咬住手背,泪水淋漓,看着他们把亲娘抬走,父皇不会来,他在那里望了很久,望到眼泪干涸又再次湿润,然后站起身子,捏了捏手掌。
那个会用世界上最柔软的掌心抚摸他头顶的娘亲,永远不在了,世界上唯一会爱着他的,关心他的人。
梦见他被其他皇子甚至不是皇亲的人欺负,为了活着,他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没人会为他做主,努力学习骑马射箭,努力学习四书五经,治国理政。
却依旧得不到皇帝一眼赞赏。
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也是个极落魄的人。
他还梦见了叶雨容,梦见她与他相遇之前就已经怀了身孕,他逼她喝下红花,说只要她喝了他就会原谅她,他们就能重新开始,她露出嘲讽苦涩的笑容,然后笑到根本停不下来,她不停捶打着身子,咬破嘴唇,然后一口将那碗红花饮尽,那一刻,他感觉到有什么是彻底离他而去了,他永远都失去了什么。
看见她叶雨容下身淌下的鲜血,他岂止是后悔,岂止是,后悔呢?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清醒之后,他掩着脸,泣不成声。
第14章 第十四章 爬山
严落提议去爬山,耳百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一介弱质女流,如何爬上高山。”严落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们这片山都爬不上去,谈何将来游遍千山万水呢?大不了,在你爬不动的时候,我和许澈用轻功助你上去。”
耳百眯了眯眼睛看了看高高的太阳道:“成交。”她笑吟吟地用罗帕为自己扇了扇风,问一问身边的祁薄垣:“不知薄公子你?”
“如果不介意,我便一同过去。”他拿折扇扇了扇风,依旧一身素白,看起来悠闲得很。
这几日,他们几个貌似混得烂熟,耳百想不到薄公子居然肯放下他那高高的身段,屈身与他们交往起来,她不由做出几个叹服的表情,叹了会儿气。
薄公子的身份她是得知了,却不是从他自己那里得知的,叶雨容与五皇子纠葛非浅,后来又嫁于别人,这种奇闻异事她又怎会少听。加上薄公子的谈吐风采,身上隐隐的龙涎香,谈及叶雨容时的紧张与慎重,猜也猜出来了。
不过她丝毫不在意,也不会无故戳穿他的身份,因为她懂,像她这样子没权没势的人家,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
去到高山远僻,以他这个身份,寂展这个高级侍卫为保护他安全肯定要贴身跟随。
于是五个人浩浩荡荡地组合出发了。
永灵山是一处绝美的风景旅游胜地,山脉起伏,山却不很高,正好适合耳百这种没什么武学基础的小人物,耳百脚力是不差的,她能够在家里转悠转悠,转到十五公里左右。没错,就是这么的令人目瞪口呆。
他们一路慢慢悠悠,赏花看水,还看到了一处小瀑布。风景无端秀丽,闲适难免随心。耳百玩了一会儿水,然后偷偷掬着水泼到严落的脸上,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祁薄垣注意着耳百,并偷偷站在她身后,拌了她一跤,看她快要摔倒,又连忙扶住她,然后又是一阵追逐打闹,耳百不知道,他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地开心过,无戒心无防备的与他们打闹在一起,像一个小孩子,以他的年纪在他们那个时代,其实原本就是个孩子。
连那个寂护卫看到祁薄垣快乐无忧的样子,脸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严落趁他出神不注意将手掌上一整块黄泥巴糊到他的脸上,嘴里还喊道:“严肃脸,快来追我呀。”说完,还风骚地扭了扭腰肢,那个护卫一脸正色地盯着严落,半晌,他找了一块更大的泥巴追着他要糊严落一脸,一群人于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好不快活。
到了正午,他们爬到了山腰之上,然后到达了山峰,山峰有一处小亭子,专供游人歇息赏玩,他们几人便坐在那里休息,耳百热汗淋漓,捶着大腿道:“不是说,你们捎我一路的么?”严落笑吟吟地看着她:“你气力蛮足的,特地锻炼锻炼你这个武学奇才。”
正说着,谁知,那边树海里竟有一大群黑衣人呈包围式涌向了亭子,祁薄垣一看,面色突然一变,他不动声色地将耳百护在了身后。
黑衣人没有半句言语,举起大刀迅速向他们逼近砍来,不知怎么的,他们的身边又现身了五个黑衣人,也是蒙面,却与那伙敌人的扮相不同,他们迅速列成一个阵型,向外格挡住那些狂风骤雨般的强力攻击。
因着那伙黑衣人实力强而且多,他们十人被步步逼至悬崖边,寂展护着薄公子,薄公子护着耳百,严落和许澈在左右两方,耳百于是被护在了中间。
“将他们打散。”
带头的那个黑衣人立刻说道,于是他们九个人每人大约有两个对手,在大开大阖之际,被逼得散了阵型,突然有一把锋利的刀向耳百眉心刺过来,寂展手中剑光一闪,这名黑衣人的手臂冲天而起,顿时血溅三尺,十分骇人。
耳百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骇地脸色微微泛白,她觉得自己应该躲远些,于是一步步后退,直到再没有退路,那些人刷刷刷用刀尖对准了寂展,不,应该说是寂展身后的薄公子,他们出手越来越狠辣。
耳百嘴唇发白,看见居然还有箭矢射向薄公子还有殃及池鱼的自己,她又往后退,一个不小心,退到崖壁跌了下去,薄公子迅速后退揽过她,手臂不幸被箭矢伤到,他并不准备蜻蜓点水一般飞到高处成为箭靶,于是旋了个身准备利用崖下的一根突木,谁知道刚踩上去,咔地一声,这枯木根本撑不起两人的重量,薄公子把她抱得更紧,枯木根基震动,立刻破土而出,他们二人迅速双双下坠,跌落,只瞬间,便消失无踪了,只闻听到悬崖上空传来惊恐的怒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