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落住了她的酒,她便闹将起来,与严落撕扯着,双手压在他脸上,口里声声喊着:“离这么远,你也不让我痛快。”
严落一把止住她的双腕,手下用力,嘴里却柔声安慰道:“别哭别哭,别人会取笑你。”
“取笑就取笑,管他劳什子的不痛快。”她嘴里咕哝着,已是乱七八糟,胡言乱语。
祁薄垣淡淡的目光瞥向许澈:“我们送她回去休息。”
“嗯。”严落点头。
他们安置下耳百,祁薄垣陪伴在她身边,用掌心抚了抚她的额头,心道:“我知道你在难过些什么,这里阴谋汇聚,没有很多真心,但是小耳,我不会离你而去,你要好好的。”
他握住耳百的手,轻轻抵在唇边。
耳百脸颊酡红如桃花,她呓语声声:“酒,给我喝酒。”
当她晚间清醒过来,夜色已经降临,夜幕低垂,山川静默,人事纷纷,净过面,酒气已全然褪去。
她从屋子里走出来,转过身关上门,一步一步踏出宿店。
外面月色清凉如水,月亮大而圆,恍如人间那闪亮亮的光洁银盘,缀在空中恍如一个圆形灯笼,散发着光与热。
虽然它并没有光也没有热。
耳百身穿薄薄的青衫,头发照常用束带束了起来,她来到户外,一步一步沿着石阶走。
然后她走到了一株枝干挺拔,绿叶苍翠层叠,颇为盛容的老银花树底下,她坐了下来,空气中传来一股绵长的香气,润润的,丝丝的,有着黏连沾覆之意。
一瞬间,场景突然就转换了,一个烂漫无际的花野出现在了视线里,到处都是盛开的不知名的淡白花朵,发出淡淡莹色的光,坐在树下的人睁开双眼看着这一切。
此刻,她并非是在刚才的那一颗老银花树底下,而是在一颗巨大的,耀眼的,从空中伸出无数坚硬枝干,挂满红色彩带的神树枝底。
那种震撼力,非常人能够目睹。
耳百悠悠地起身,她的束带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长发披散垂落腰间,静谧而绝美,整个的面容与平时不太相同,却能够让人一眼就认出的确就是她,相仿佛的容颜微微一笑,头顶的神树就开始发出灼灼光芒。
她起身向前慢慢地走,走到极处,手心里凝聚起一团光亮,她神色微动,启声道:“小耳,你是我静华神子的今身,我送你一礼,祝你渡劫。”
说到这里,一颗珠缀从她的掌心现出,发出温柔的光晕。
做完这一动作,静华神子继续说道:“房薄解原本是这祁薄垣一个□□,他的真身乃天上神君,下凡前往渡劫,由我的凡身——你来助他渡劫,叶雨容是时空乱流中的孤魂,因为阴差阳错,投在了你原本的肉身之上,你归位后,与他相遇,他的魂魄受到颤动,也逐渐归位。”
老银花树底下的耳百,微微一侧头,就清醒了过来,她方才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梦境里,如今醒来了发觉手里正握着一颗微微发光的珠子。
她呆怔了半天,蓦地跳了起来,珠子随着她的清醒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小耳一句“卧槽”都说不出来,她沉吟了片刻,立即把那颗珠子与脖颈上水晶坠子里的石头互换了。
而躲在暗处的暗卫只看到耳百似乎在摆动颈饰,什么闪光的完全都看不见。
当耳百走回宿店时,恍惚中,似乎看到前面站着一个单薄的人影,她走到近前,看见是许澈。
于是她轻轻拍一拍他肩膀,笑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许澈转过了身,手持一柄剑,淡淡地说道:“护卫你。”
耳百有些纳闷,她锤了捶脑壳,似乎头有点疼:“护卫我干嘛?”
许澈眼眸深沉地看着她:“你难道不知道?不止是我护卫你,还有别人在护卫着你。”说着,他看了看四周,然后不再言语。
耳百也看了看四周,她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不过她心里多了一份清晰,也多了一份迷糊。
清晰的是那些应该是祁薄垣的人,而迷糊的是为何许澈对这些人的反应如此的冷漠。
许澈说道:“我送你回去休息。”
耳百点了点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寺庙
一觉睡醒天亮之后,用过简单精美的江南小食,他们几个人在银河城中悠悠地闲逛。
天尽头是剔透到纯净无边的蓝色,浅浅的蔚蓝静止着,偶尔浮动片片薄云。
耳百躺在草地上,嘴里衔着一根草,看白云悠然飘过,严落跟着躺下来,侧头看着她笑道:“你知道么,你跟谁都不一样?”
耳百发出疑问:“有什么不一样?”
严落回答:“平常的好姑娘,哪个会有你这么吊儿郎当的姿态。”他悠悠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我喜欢,也不难看。”
耳百转过身子看着他:“落落,你是在向我表白么,人家心里早已有人了,恐怕要辜负你一片情意了。”
她拿下那根草戳着下巴慢悠悠地道。
严落被她“落落”二字惊得浑身一抖,这般亲昵的叫法丝毫不显得亲近而是让人感到战栗。
言罢,耳百躺了回去,看着天空云层翻覆。
这里是银河城的边落之境,有一条长长的河流逶迤曲折,周边住着几户农户,风景质朴,美丽。
耳百喜欢这里,吹着凉凉的风,她的目光很纯净也很远,不久她又站直了身子,抚去身上草屑,准备去风景名胜之地转一转。
一路的走走停停,耳百又看见了一颗巨大的老银花树,树上结的银花悠悠地打着转,枝叶伸展有致,一朵朵白色的壮硕花朵垂坠,还有一颗粉丽的熏花树,花瓣肆意飘洒,香气幽微。
走在小道横亘交错的路径,石板小径生出绒密绿色苍苔,耳百很享受这样的晌午时光。
突然地,一座古老的建筑房屋出现在四人的视线里,类似庙宇,在层层掩映的树木之间朝里蜿蜒而深入,走了进去,视野豁然开朗。
四个人缓步而上,从石阶起步,四根高大赤色廊柱赫然而立。
上有书云:永固金汤舒远宁悠
蓝底金字,端正而肃穆。举目望去时,高大巍峨的飞檐瓦楞,落拓建筑矗立在眼前,神采很美。纹路装饰深颓旧韵,门前鹤立两处雕石雄狮,它们护持左右。
耳百心底陡然升起了一丝敬意,这般庄严的建筑物,她极少见过。
她一步一步踏了进去,然后蓦地看见了开阔的门庭之内有一个白净修眉,布履僧袍的年轻和尚,拖着一把笤帚在扫地,庭院里也有一株古树,不知为何,形貌像是秋落时节的银杏树,整体发黄下坠,洋洋洒洒地落了铺了满地。
“分明是夏天的光景。”她心底忖到。
然后见那个秀丽的和尚一步一步向他们走了过来。
双手合掌对他们施礼:“施主安好。”
耳百回了一礼,看和尚生的眉眼清纯,犹如春花一般秀气,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他眉目动人,却自有一种神圣之气,使人不敢放肆与亵渎。
可能是在这庄严的寺庙里浸染很久,自身气度是少见的不凡。
在他的引领下,他们三人入了这座庙宇,耳百当先踏了进去,古庙美丽和庄严,漂浮着阵阵白檀的香气,可奇怪的是寺庙里并没有供奉神佛,没有任何的塑像,走在其中只有一所所紧闭的房门,还有用于跪拜的蒲团。
有蜡烛与香火,却无神佛。
于是耳百向和尚发问:“你们供奉谁?”她并没有问他为何没有神佛,而是犀利短促的一针见血。
和尚面对如此单刀直入的问题只是稍愣了一下,他的神情不慌不忙,只是坦言道:“想供奉谁便是供奉谁,万物有灵,你想供奉水,便供奉水,想供奉山,便供奉山,想供奉自己,便供奉自己。”
耳百眼眸蓦地一亮,她微微沉吟,然后再次发问:“若心中无山、无水、无我呢?”
和尚微微一笑:“那便供奉自己心里的正与负,善与邪。”
旁边的严落插嘴说道:“邪如何能供奉。”
耳百看和尚沉静不语,思索了一会儿便言道:“是否善也为心,恶也为心,不若不心,恶也为善,善也为恶,不若不是。”
“万法皆空,是与不是?所以尽可去做,去成全,去适应世间法则,去淡看风云。”
和尚抬头,赞赏地看着耳百点头道:“施主慧根敏质,令人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