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胡也掏出手机,随便回了几条,然后跟韩沉西说:“晚上没喝爽吧,咱俩要不要再来一轮。”
韩沉西没吭声,范胡就当他同意了,又从酒柜拿了两罐青岛啤酒,轻轻一碰,没聊什么,一口一口默默喝着。
喝到一半,范胡悠悠念了句:“哥,你今天做的够明显了吧,姥爷都看出来你对羊姐有意思。”
柳丁吃着棉花糖,暗戳戳插嘴证明说:“我也看出来了。”
韩沉西坦然道:“我也没故意瞒着谁啊!”
范胡一笑,“可我说心里话,羊姐一副短情绝爱的样子,我估计她答应跟你谈恋爱的可能,只有这么点。”他掐着指尖让韩沉西看。
韩沉西啧了声。
“所以,哥,新的一年,”范胡语重心长地拍拍韩沉西的肩膀,“我送你四个字,自讨苦吃。”
韩沉西攒眉:“去你的!”
范胡乐得哈哈笑。
柳丁吃了几颗棉花糖,嫌撑得慌,丢了铁签跑出去玩,片刻,又跑回来,激动地说:“哥,放烟花吧,爷爷买了好多烟花呢。”
“在哪儿?”韩沉西问。
“就在隔壁房间啊。”柳丁说。
韩沉西放下啤酒,跟柳丁过去,空置的房间一角,摆放着不少烟花爆竹。
仙女棒和小的擦炮显然是给柳丁买着玩的,几桶大的礼花弹,估计是柳泊涟想厂子里热闹热闹,专门备的。
柳丁指着礼花弹,说:“哥,放这个吧,你敢放吗?”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韩沉西说,“想看啊?”
柳丁点点头。
“行!”韩沉西说,“去把爷爷叫出来一块看。”
柳丁蹦蹦跳跳朝柳泊涟的房间跑去。
韩沉西喊来范胡,两人把几筒礼花弹搬到空荡一点的地方,一字摆开。
范胡点了两根烟,韩沉西接来一根。
柳泊涟披着外套走来,嘱咐说,“检查检查炮|筒有没有放正,小心被火花溅到。”
范胡说:“放心吧,玩炮仗我在行的。”
两人分开两头点炮|捻,点完,跑到走廊下,等预热的过程,韩沉西心生一动,急忙掏手机拨弋羊的号码。
电话一通,弋羊便接了。
韩沉西催促说:“羊姐,快,到院子里,抬头看天,西北方向!”
第40章
几声脆响, 烟花骤然绽放,整个夜空被点亮。
“看到了吗?”电话里,韩沉西语气略显焦急。
弋羊站在院子中央, 仰头望天, 天空炸出美丽的火花,璀璨耀眼。
“看到了。”她说。
“那就好。”
韩沉西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笑了, 可紧接着, 注意到此时镇上并非单单只有厂里在放烟花, 他忙又说, “汇报一下, 现在你看到的是什么颜色?”
弋羊怔了怔,描述说:“......五颜六色。”
韩沉西笑声亮堂起来, 落入他眼睛的, 确实是五彩缤纷的一朵火球。
他等火球散化成火星,凋零后,新的花火绽开, 继续问:“现在的是什么形状?”
弋羊说:“圆形的蒲公英。”
韩沉西嗯了声,确认了两人看得是同一处的烟火。
放心了,也就变安静了。
短暂的几分钟, 转瞬即逝。
几缕青烟消散, 一切重新恢复平静。
“没了。”韩沉西惋惜道。
“嗯。”弋羊说。
“那...”话在嘴里转了两转, 韩沉西淡淡开口,“你忙你的事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
挂断电话,弋羊保持着仰头凝望的姿势很久很久才收回视线,她出来地匆忙, 穿着单薄的睡衣和拖鞋,手指被冻僵了,身体也直打哆嗦。
回屋直接躺进被窝,暖了很长时间,体温才恢复正常。
她把大灯关了,留床头一盏小夜灯亮着,闭眼酝酿睡意,但心湖起了涟漪,波纹阵阵漾着,是怎么也不可能睡着的。
索性睁开了眼睛,盯着夜灯发呆。
不知不觉竟然到了12点,她摸出手机,把韩沉西的手机号存进了联系人列表,又犹豫再三,给韩沉西发了条短信——新年快乐!
消息发出后,像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复,弋羊等着等着,脑袋一沉,睡着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天蒙蒙亮她就醒了,她的作息规律又严苛,这么多年几乎没睡过懒觉,如此的好习惯是姥姥去世后,借宿羊军国家一夜之间养成的,她善于察言观色,敏锐感觉到徐春丽对她的到来不甚满意,怕被念叨懒,更不愿落下一丁点口舌,所以,她每天早起帮忙干点活,尽量避免被徐春丽挑刺。
因此,她的生命底色中一直有股无法拂去的寄人篱下的漂泊感。
弋羊按亮手机,收件箱空空荡荡,韩沉西还是没给她回复。
心里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滋味。
她花半分钟的时间抑制住,穿好衣服走到院子,不由自主却又抬头望向昨晚看烟花的方向,目之所及,是萧瑟的房檐和破败的枯树枝。
刹那间,她怀疑半夜那场烟花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仅仅她做的一场梦而已,像韩沉西送她回来时,祝福她“好梦”般。
她分辨不清了。
洗漱后,她给自己熬了碗小米粥喝。
刚喝完,碗洗干净,兜里的手机震动了。
擦干手拿出来看,韩沉西打来的。
心湖的涟漪再次轻轻地被吹皱了。
她接起,手机贴耳朵上,韩沉西轻快的声音传来,“羊姐,是我。”
弋羊:“我知道。”
韩沉西对她记住自己的电话号码很满意,语气又愉悦不好,“起床了吗?”他说。
“起了。”
“这么勤快。”
“你...也一样。”
韩沉西笑了笑,哼出一串沉沉的鼻音,“我是被逼的,平常这个点都在梦里呢。”
弋羊嗯了声。
停滞几秒,韩沉西清清嗓子,又说:“你...开门吧。”
“啊?!”弋羊脊背一僵。
韩沉西:“我...在你家门外呢。”
弋羊:“..........”
这一大清早的,她真猜不到他找她有什么事。
弋羊一步一个问号,走向大门,拧开门锁。
两人一对上视线,韩沉西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冲她微微笑,眼睛里散着柔柔的光。
他挥挥手。
弋羊依旧很懵,“你来......?”
韩沉西抢先说:“昨天你给我发短信了。”
弋羊点头:“对。”
事实如此,没法否认。
“是12点发的。”韩沉西挑眉,“你不是不熬夜守岁么?”
“......”弋羊一时哑然,谎称说,“昨天看书...睡得晚。”
韩沉西漆黑的眼睛明亮清澈,目光在弋羊假装淡定的脸上来回逡巡,但笑不语。
弋羊僵地像个木头人。
韩沉西转而摇摇手里的手机,语气颇为认真道:“新年快乐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弋羊:“..........”
“新年快乐!”韩沉西眼眸一抬,温温淡淡道,“迟来的回复。”
“你......”弋羊卡顿,她不知如何作答了,将近17年的生命历程中,她未遇到过像韩沉西这样的人,更未收到过必须当面说的“新年快乐”。
她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太过通透,又急忙闪避开了。
韩沉西也知他特意跑来的心思太过昭然若揭,揉揉鼻子,又把手背向身后,闲聊的语气说:“大年初一头一天,准备做些什么?”
弋羊想想,说:“看书。”
她的寒假作业其实早做完了,要开始预习下学期的课本。
韩沉西无奈说:“羊姐,知道什么叫劳逸结合么,干嘛把弦绷地这么紧。”
弋羊抿了下唇角。
韩沉西脑筋一转,说:“我姥爷今早熬了桂花米酒小汤圆,要不要来吃,不白吃,吃完了...顺便给小柳辅导下功课,这学期她期末考试掉出前三了。”
弋羊心情在两个极端间拉扯片刻,点头说:“好。”
*
初一传统不能扫地,因为会扫走运气而破财。
所以,弋羊一进厂房,便看到昨天烟花燃放后,废弃的烟花筒和火|石碎屑。
证明了那烟火不是一场梦。
柳泊涟回板桥祭祖,人不在。
柳丁此时架了个高板凳,趴在厨房的炉子旁边,已经自觉地在写作业了。
韩沉西找两圈没见范胡的人影,问柳丁:“你糊涂哥呢?”
“睡回笼觉去了。”柳丁咬着笔,转脸跟弋羊打招呼,“弋羊姐,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