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辛手里慢吞吞地剥着瓜子壳,眯着眼看着敖阙,好像越发喜欢看他挺拔遒劲的身姿,以及斗武时所流露出来的气势了。
临近中午时,敖阙完虐楼千吟的戏码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彼时楼千吟瘫坐在树脚下,锦衣长衫颇显凌乱。
但他面上神色如常,除了汗意,毫无半分悔过之意。他撑着手肘,微仰着下巴,露出下颚曲线,精疲力尽地深深吁喘。
敖阙已经对他很客气了,不然他现在应该已经缺胳膊少腿儿的了。
敖阙站在他面前,整了整手上护腕,大气不喘一下,语带警告:“再次再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容易算了。”
楼千吟深有领悟,吁道:“果然还是该弄一点无药可解的东西,这会儿你就应该还在床上搂着人缠绵,哪还有工夫到我这里来泄火。到时候你便不是来找我算账,而是来感谢我的。”
敖阙冷淡地看他一眼,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瞎操心。”
昨夜那事幸好最后他及时打住,否则以他当时的血性,定会弄伤了敖辛。敖辛对那方面本就恐惧,当时真要是做了,怕是以后更加会有阴影。
楼千吟若无其事道:“你要找罪受那确实是你的事,反正憋得慌的又不是我。”
往后几日,楼千吟还有去两趟草庐,给沈长青的母亲做后续的治疗。
敖辛才总算带着楼千古在徽州城里的大街小巷都逛了一圈。
敖辛闲下来时,想着也该处理一下上次没处理完的事情了,便叫了颜护卫到跟前来,将他这阵子让人盯着的成果做了汇报。
颜护卫一丝不苟地禀道:“自郑成仁死后,温月初便一直经营着那家茶楼,偶尔可见她兄长温朗带着人去茶楼光顾。”
这些关系,敖阙早已摸了个透彻,只不过一直散养着打算给敖辛玩儿,所以才没有收网。
敖辛想知道什么,颜护卫便自当说什么。
敖辛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问:“那天晚上和郑成仁的那个丫鬟呢?”
上次在官府里的公堂上时,林家人绝口不提和郑成仁通奸的那个丫鬟,毕竟不是光彩事,温月初也不提,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可那丫鬟的存在,便是一条线索。敖辛在公堂上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不然提点了温月初,那丫鬟的下场可能就是第二个郑成仁。
颜护卫一直着人盯着那丫鬟呢,眼下敖辛问起,他便道:“那丫鬟离开了郑家以后,拿着郑家以前的几块地,已经在城外嫁做人妇,夫家正经营着一片杏子林。”
敖辛看了看窗外的天儿,道:“这个时节,杏子怕是熟透了吧。”
第二天敖辛邀楼千古去城外的杏子林采杏子时,楼千古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城里她都逛遍了,当然得去其他地方图图新鲜。
上午时,两个女孩儿带着扶渠,载着篮子,便坐上前往杏子林摘杏的马车上。
去往这条路的还不止是她们几个,也有别的马车是前往那杏子林的。
杏子林长得茂盛,远远看去,可见一个个火红的果实结在树叶间,清风一吹,便掀起来一股香甜。
这杏子林是有些年头了,每到这个时节,便有人慕名而来。
颜护卫说,这杏子林也不是那丫鬟新嫁的夫家的,她丈夫只是帮忙打理,从中收取酬劳。但夫妻两个在城外有自己的地,日子过得还算充足殷实。
敖辛她们下了马车,就朝着人多的地方去。
一群姑娘们臂弯里挎着篮子,一路上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扶渠亦是挎着篮子,今个她是正儿八经来采杏子的。
听说前面有人专门介绍,摘什么样的杏子才最香甜可口,大家都凑上去听一听,扶渠也不甘落后,竖着两只耳朵听得聚精会神。
敖辛和楼千古站在外围,没上去与人挤。
敖辛没说话,只平淡地看着被众多姑娘丫鬟们围着的那个女子。
那正是当晚在林家领着她去后院的那个丫鬟。
只不过短短几月不见,那丫鬟倒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身上穿着一身普通布料的衣裙,打扮得像个村妇,但五官清秀,又比一般的村妇要俊俏许多。那素衣素裙的,便是站在姑娘们中间,脸上的神采也不输那些姑娘家。
看样子她是真的过得挺不赖。
楼千古适时地掇了掇敖辛的手臂,道:“小辛,你盯着她看什么呢,我感觉你今天好像不是来采杏子的啊。”
敖辛看向那边蠢蠢欲动的扶渠,道:“采杏子有扶渠就够了。”
“那我们来干什么呢?”
敖辛问她道:“千古,要是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楼千古随手摘了个杏子来,剥了皮就啃,毫不犹豫道:“还能怎么办,弄死他。”
敖辛看着她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温暖。朋友之间莫过于如此吧,相互信任,不多说,也不多问。
敖辛道:“那接下来可能得让你看见我不怎么友善的一面了。”
楼千古道:“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友善的,谁要是欺负我,我必然十倍百倍地还回去,不仅如此,还要拉上我哥,拉上赵长乐,去帮我讨回来的!”
所以她才无忧无虑,活成了个小霸王。
第163章 真是好一招祸水东引啊
等那原本的丫鬟、如今的巧妇怜儿都讲解完毕以后,那些采杏的姑娘丫鬟们都前往各处去找最美味可口的杏子了。
怜儿回过头来,发现这边还有两个姑娘站着没去,便道:“姑娘可是需要果篮?我这里有多余的可以先借给姑娘……”
敖辛对她微挑了挑嘴角一笑。
怜儿话只说到一半,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她原本红润有光泽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往后退了两步:“三、三小姐……”
敖辛道:“还好,你还记得我。”
怜儿怎么会不记得,她被敖辛扭脱了手腕,到现在一看见敖辛,手腕便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起来。
怜儿转身想往别处去,发现颜护卫已在身后堵了她的去路。
敖辛走到她面前,道:“今日来找你,是有些事想要问问你。”
怜儿原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却没有想到,敖辛最终还是找到了她头上来。现在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不想再涉及到那些不堪的过往里。
遂怜儿小心谨慎地应道:“我不知道三小姐有什么事问,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好回答三小姐的。三小姐若是来采杏的,请自便吧,我、我先走了。”
怜儿勘勘往敖辛身边经过时,敖辛精准地捏住了她的手腕。还不待用力,怜儿就惊呼一声。
约莫是想起上次的痛苦经历。
敖辛微微垂下眼,视线凉幽幽地落在怜儿脸上,道:“这只手,你想永久地废了吗?这次若是再断了,下次可没有机会再接起来了,你可想清楚了。”
怜儿害怕起来,正暗自挣扎时,身后有一个男子出现了,浓眉大眼,皮肤呈小麦色,看起来颇有些健康开朗。
因敖辛是背对着他的,他只能看见怜儿,却看不见被敖辛拿在手里的她的手腕。男子便出声问:“怜儿,他们是?”
怜儿眼神闪躲,更是一慌,道:“郭郎,他们是想问我哪种杏子最好吃呢。”
敖辛低低对她道:“他便是你新嫁的丈夫?姓郭,同你一起帮人打理这片杏子林,人看起来也老实,估计待你也好。就是不知他若是知道你在嫁给他之前,做了些什么事,他还会不会待你一如从前?”
怜儿被她戳中了心事,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咬着唇道:“三小姐,我好不容易可以重新开始,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次吧。”
“那你知道你该怎么做了吗?”
怜儿最终点点头:“三小姐想知道什么,我必如实相告。”
敖辛这才回头,对那姓郭的男子笑了笑,道:“我们确实在向她请教,怎么才能摘到好吃的杏子。”
那男子丝毫没起疑,他也不便在此与女子多话,就让怜儿招呼她们,自己则先去忙其他的了。
敖辛一把松开了怜儿,怜儿顺着一棵杏子树,缓缓滑坐在地上,眼泪登时止也止不住。
敖辛面色平淡道:“说吧,把那天晚上的事,一句一句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