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瑞亲王府的大门“咯吱”一声响,钟离思闻声忙纵步跳下扶竿,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武大志跟着钻进门,“小姐这两个月都躲着王爷,你们这是……吵架了吗?”
瑞亲王?呵呵,钟离思躲了她两个月,不敢见,也不想见。往后常伴青灯古佛吧,她这么想着。老天都这么安排了,有什么办法呢?但凡她与那人干柴烈火即将控制不住的时候,前世那些记忆便如洪水猛兽般袭来。每次与他在一起就会出现与别人风花雪月的画面,谁还敢开始新的生活啊,不敢!
先不说他爹收到的那封信是不是他写的,萧祁墨带兵正压钟离赤诚已是板上订钉的事,为国为民也好,奉命行事也罢,结果都是他全家被斩。
上一世尚且如此,这一世呢?如何让她心安理得跟他在一起?
前世种种,很明显还没完,直至现在,离思才知道当山贼那几年,她其实已经病了,所以好多事就是那时的她自己都已模糊。
天知道后期还会有什么更猛的事等着自己,说不定前世跟那人连孩子都有了……没见过面的人,生的孩子会是啥样?
“罢了罢了,老天都不让我嫁给这老十九。”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轻声嘟囔着。
武大志问:“小姐说什么呢?不过,你们真的闹得这么严重吗?”
钟离思摇头:“没有闹,也没有躲,就是不想见。”
武大志嘿嘿一笑:“三小姐大婚那晚你无故失踪,几天后回来便成了这幅模样,天啦,会不会是王爷始乱终弃了?小姐一句话,此仇报否?”
提到那次……她被噎得说不出话,半响说才转移话题道:“姐姐到了吗?有些时日没见过她了,只是隔了道宫墙,见个面比她嫁去漠北还难。”
武大志叹气:“这会儿应该到了吧?如今三小姐是太子妃,哪里会想见就能见的。”
也对,萧家的儿子媳妇可不好当。离思上一次见她姐姐,还是钟离念成亲后回门那一次,这之后就没再见过。
“姐姐!”
她活蹦乱跳跑到大厅门外,缩了颗头忘里看去,厅内坐了一屋子人,也有她不想见的老十九。那人从始至终都没看她,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规矩,还不进来请安?”
离思踌躇再三,踏步进门一一行了礼:“见过太子、太子妃,见过……王爷。”
萧祁墨两肩的麒麟神兽张牙舞爪,很符合他那不苟言笑的气质。他轻飘飘扫了她一眼,两月不见,也跟变了个人似的,没有多余的话,连个表情都没有。
萧镇胤笑了起来,笑得朗月清风,他说:“你还是做回你自己吧,这样我们都不习惯。”
离思坐在她姐姐身旁,趁那几人商讨押送粮食相关事宜之际,她拉着钟离念去了庭院。
“我看姐姐闷闷不乐的,是那两姐妹欺负你了吗?”
老槐树下,钟离思问道。
钟离念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没有,母后待我很好,至于贤嫔……也还好,并没什么深仇大恨。”
钟离念素来懂事,就是真的受了委屈,估计她也不会拿到娘家来说。
离思沉默了一下,继而道:“总之你小心她就是,姐姐这么聪明,只要用点心,宫里那堆人自是为难不着你。如果实在过分,你大可悄悄告诉我,我帮你想法子。”
钟离念宠溺一笑:“就你调皮,知道了。”
“太子这么喜欢你,娶了你肯定待你很好吧?”,离思无意一问。
钟离念痴痴地望着天边,半响腼腆一笑:“自是如此。”
离思还想说点什么,她姐姐问道:“此次赈灾,听闻你最积极不过,这两个月东奔西走,救济了不少人,妹妹心存善念,真好。”
钟离思淡淡一笑:“都是些无辜受害的人,能帮多少帮多少而已。”
“所以这次爹爹和十九皇叔负责互送粮食一路南下,你要去吗?”
那个“十九皇叔”听得钟离思脸都咳红。
有萧祁墨在,她本来是不想去的,可介于上一世的教训,她担心他会对钟离赤诚做点什么,自是必须去的。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离思刚说要跟去,钟离赤诚吼道:“你去凑什么热闹?这两个月你去听学了吗?”
因为要躲老十九,两月来,她每天都早出晚归,但都没去国子监,而是终日混在救灾队伍里出城施粥,也算是积德行善。
之前她还奇怪萧祁墨为何不告状,再看他此时的表情,在这茬等着她呢,不是他说的才怪?
钟离思撤了憋嘴,没再说话。若不是人多,钟离赤诚那吃人的表情,早就脱鞋子扔过来了。
“本王认为,她可以一同前去。”,半天不说话的萧祁墨终于开口了。
钟离赤诚皱眉:“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若是跟着去,王爷与臣都怕会不得安宁。”
萧祁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竟说了句:“她……烙的饼很好吃。”
钟离赤诚手一抖,茶水撒了一身。
钟离思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
次日清晨,钟离赤诚和萧祁墨去皇城领了粮食,点上几百人,骑马出城,一路南下。
太阳还没出来,空气中热气却一点都不客气,燥热难耐。
钟离思为不与老十九正面接触,一直混在队伍最后。哪知他两个月都没管过她,这下竟然格外上心,主动掉头与她并肩而行。
“钟离思,你恨我!”
他在陈述,而不是疑问。
上次问的时候,离思不确定恨还是不恨。
这次她道:“说真话吗?”
此时阳光自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来,暖暖的光圈洒在他那张冷脸上,看上去像一面立体丹青。
不等她回,他摇头道:“罢了,不必答了。”
“是挺恨的?”,他不想听,钟离思却很想说。
那厢低眸冷笑,再无言语。
纵马出去许久,离思想起一事,乃问:“王爷可知去年与太上皇论道,预言今年会大旱的半仙是谁?”
“不知。”,答得贼快。
“如此厉害的人物,太上皇为何不将其留在京城?”,钟离思追问。
萧祁墨扭头看来,一双眼睛再明亮不过,他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想说什么呢?如果不是赵凝,也不是自己,那么就是还有人重生了,是自己认识的谁吗?
“王爷信前世今生之说吗?”
老十九歪头道:“很重要吗?”
“你是吗?”,钟离思对上那双眸子,直接问道。
萧祁墨勾挑眉,笑容很假,不答反问:“我是什么?”
她终归没再继续那个话题,怎么可能会是他,他一个问鼎皇帝的人,一辈子顺风顺水,江山美人唾手可得,就算要死也是寿终正寝,定不会暴露夭折。
“皇上特地安排你跟我爹一起押送粮食,怕不简单,是不是你与我爹秘密往来被人发现了?”,她换了话题。
“什么事情简单过?”
他才这样说着,钟离思骑的马前膝弯曲,忽然扑倒在地。马行速度不快不慢,这么突然起来一倒,她当即被甩了出去。
本是不残也会摔得够呛的结局,却在落地的瞬间被萧祁墨薅了起来,而后将她一把甩在自己马背上。这个举动……离思心尖上咯噔一下,失神良久。
她忙翻身坐起来,只见刚才自己所骑的马口吐白沫,已经再也爬不起来。
她愣了愣,自嘲道:“不想让我活的人还真多。”
他俯身在她耳畔说着,“不必担心,不管是谁,很快会付出代价。”
语气云淡风轻,却冷得她耳朵险些结冰。
大部队早走在前面去了,他二人已经掉队许久,此番天地间只剩他们,离思才注意到自己的坐姿,与他面对面,近在咫尺,就连对方的呼气都能轻而易举地飘进自己的鼻孔里。
“萧祁墨,我是恨你的。”
那头忽而一笑,“我知道,不过……你为何要一直强调,是怕自己不够坚定?”
“咳咳咳……”
钟离赤诚像幽灵一样自拐角处飘出来,也没看他二人如何,捂嘴猛咳。
“爹……”
被亲爹抓了个现行,脸皮再厚也扛不住。钟离思连滚带爬下了马,红着脸埋头步行向前。
“这马死得挺惨的哈王爷。”
老十九也是捂嘴咳了一阵,“嗯,挺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