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志帮她整理着行囊,急声道:“小姐,在漠北你要做什么大志都会无条件支持你,但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保护你,所以你得同意我跟着,大志誓死追随。”
钟离思单手一甩背上包袱,动作无比娴熟,离家出走这种事,上辈子她可没少干。她看了眼视死如归、壮士断腕的武大志,说道:“我没说不让你去啊!”
武大志:“……”
是夜,夜黑风高、烛影阑珊。
两匹白马飞奔出城,离思带着武大志借着月光绝尘而去。可以确定的是,她二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就背影来说,分不出谁是谁。
“我让你给二皇子带的消息你带了吗?”,离思问。
武大志:“带了,准确无误,一个字也没落下,连你的语气我都传达给他了。”
策马行至分岔路口,离思再三叮嘱道:“你记住,不管谁在后面追你都不要回头,更不要与那些人发生正面冲突。”
武大志重重地点着头:“好,小姐务必保护好自己!”
钟离思嘴角扯出一抹邪笑,出了皇城,天高任鸟飞,她自信没有谁能比她更熟知荆山那一带的地形。
因为那里,是她上一辈子的老巢,就是闭着眼睛她也能闻出哪条路该怎么走!
第22章 【情牵】
钟离思连夜赶到荆山,中途甩去四五波追在她身后的人。如果非要让她说是谁派来的话,她猜应该是赵凝!
荆山民风之差,一个臭名远扬根本无法形容。当地的土著民还保持着野人的习俗,不但穿着彪悍,脸上的妆容更是浮夸,一但上妆,是人是鬼难分辨。
天将蒙蒙亮时,离思往小树林里走一遭,再出来时,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脸上涂着各种五颜六色的涂料,可以说“面目全非”,一身地道的野人行头,加之她那飘逸的步伐,亲爹都认不出来。
离思弃马步行一阵,这时后面的黑衣人追上她,盯了她半响才打算说点什么,却被她一声粗狂的:“看什么看,看你老母啊!”
张口就来的糙话,骂得那些个京城的儒雅之士一愣一愣的,想还口却又找不到几句有力度的话。
一人大怒,抽出寒气森森的快刀就要杀人,却被另一人抬手止住,那人说:“这里的刁民出了名的粗陋,也是出了名的团结,若是招来山贼,我等不好脱身,追人要紧。”
一行人瞪了离思数眼,终是愤愤不平地策马飞奔而去。
其实离思也只听人常常挂在嘴边,她从来没有骂过那句话,没想到这会有机会展现,怎一个爽字了得!
又行了四五里山路,途遇一家露天酒肆,本地人开的,上辈子离思与他家关系不错,好酒好肉没少往山上送。若真要说这些人为何这般自觉,或许……那会儿,她确实有些混账。
不过此时的酒肆,尚在发展前期,具体是个什么情况钟离思也不是很清楚。
她自行走到一张全是刀疤却又没有散架的桌子前,懒散地坐下,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豪横道:“小二,上酒!”
酒肆里坐了七八个大汉,听她声音,都知道她是个女娃,但这样无所畏惧的模样,即便是以彪悍冠名的小镇,也没见过这等浑然天成的土匪。那股野性仿佛就是骨子里自带的,任谁也模仿不来,所以纷纷扭头看向她。
这不经意的动作,就连她本人都惊呆了,他爹耳提面命十几年的规矩一样没学到,反倒是四年的山贼行头让她根深蒂固。想想都觉得这些时日待在皇城,委实太难了!
小二端来酒,非常不客气,服务态度差到极致,就更谁掘了他家祖宗十八代的坟那般,一脸愁云惨淡,随手把碗和酒往桌上一扔,吐出句:“二十两,赶紧付钱。”
钟离思低头扯了抹笑,也不恼,这家店的特色,向来如此,无一例外。
她掏出一定银子扔了过去,霸气道:“不用找了!”
那小二哼了一声,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恨不得说上一句“我也没打算找给你”。
钟离思把玩着酒杯,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只听一人骂道:“妈了个巴子的,官家找什么狗屁钦犯,挨家挨户地搜,狗日的,刚盖的新房子,直接给老子捅烂了大半。没搜到人也不提赔偿什么的,拍拍屁股走人,你们说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
这久违的糙话,钟离思被呛得不轻,她想不通上辈子怎么能在这里待上四年?不过赵焯等人还真是过分,找人便找人,拆人家房子作甚?
一人附和道:“听说那家倒霉蛋是被流放的,昨夜里被杀了十多个,哎哟,别提有多惨,一群老弱病残,个个被抹脖子,那嚎叫声,阴风惨惨的,整得老子门都不敢出。”
钟离思听罢,手抖个不停,“砰”一声响将碗砸至桌上,那碗四分五裂。
屋内传出一声:“赔钱,十两。”
她也不管,扭头问那几人,“全死了?”
一虎背熊腰的人白了她一眼,回道:“要全死了还好,那样官家的人也该滚回去了。就是跑了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当官的这会儿正满山搜捕,那么多兵都在找,迟早被捅成马蜂窝。”
听他说完,钟离思空坐了须臾,起身往深山走去。
“喂,你个天杀的,陪老子碗钱……”
十月的寒冬,几乎所有树都枯萎了,满山遍野的红叶堆积如山,美中透着凄凉。
离思一边赶路一边想:如果说广毅是萧祁墨的人,那么皇上绞杀广毅一家只有一个原因,杀鸡儆猴!既是杀鸡儆猴,今日的广陵必死无疑。
上山途中,离思超了好几条近道,尽可能避开赵焯的追兵。
“找到了吗?”
赵焯一身黑色长袍,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却不是个善茬,他将手放在侧弯上别着的刀上,冷冷问道。
钟离思躲在石缝中看见这一幕,微微皱眉。此人与那日她在房顶看到的判若两人,那股杀气与狠决,即便是隔着些距离也能体会到。
底下人答了个没有,被他抬脚狠狠踢去,骂了声:“饭桶!”,接着他自怀中掏出一张画像,“遇见这个人,直接杀掉!”
画像一经打开,钟离思都懵了!就是她此时的装扮,一模一样!若在酒肆就有人发现她,那里便可以下手。
所以离思断定,赵焯手里的画像显然不是刚送到的,而是……事先准备好的,是谁?竟连她要穿什么衣服都想得到。
她不动声色挪动脚步正欲离去,岂料赵焯寒眼撇来,提着刀一步步逼近她,离思躲在石缝里长出来的竹子后面,她迅速查看了翻地形,正在找逃脱的路。
却听一声:“赵焯,看不出来你还挺忙。”
见来人是萧镇炀,钟离思大喜,来得太是时候了。
她让武大志传给二皇子的话是:“若想展现自己,请旨前去捉拿钦犯。”
永顺帝虽然仰仗赵家,却也想给自己儿子们多点表现的机会。而这种立功的大好时机,萧镇炀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二殿下!”,赵焯行礼,礼貌地喊道。
萧镇炀冷脸说道:“我父皇口谕,命我前来主持大局,你负责协助。”
协助这个词,当跟官比自己的人在一起时,如同虚设。
赵焯纵使万般不愿意,也只能对二皇子点头道:“是!”
如果整座山都搜遍了也没找到人,那么她知道他们躲在哪里了。有这位二皇子当主帅,那事情就好办多了。离思趁乱逃脱,飞快地往别处跑去。
穿过枯树林,在荆山的另一面,四处是搜捕的兵,那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出广陵的阵势。
离思左躲右闪,好不容易去到一处荒冢之地,那里密密麻麻都是坟,也不知什么缘故常年被雾气笼罩,阴森可怖,怪声连连。据说就连野兽到了那里,都会被吓得嗷嗷直叫,人更是不敢踏入。
数十个追兵徘徊在坟堆外面你推我让不敢进去。
离思错开他们踏步迈进浓雾,她在阴沟里找到了广陵和那个孩童。即使是在浓雾下,也能看见他们身上被鞭打的血痕,皮开肉绽,不忍直视。
广陵已接近崩溃边缘,眼中含满泪水。离思穿着那样古怪的衣裳突然出现,小的那个直接吓得浑身颤抖,他正要尖叫,却被广陵死死地捂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