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贺惊讶地看着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的肖月。刚才那番话虽然是他的肺腑之言,但能那么想的,却是没多少人。
谁人不知道荣华富贵的美好?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寒窗苦读十几载,只为了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人了。
虽说也有那心怀天下的,当初的一片赤子之心,到后来也染于红尘,与世俗一起追逐名利了。
权贺没想到,年轻的肖月竟能看破这一切,与自己这个算得上是个另类的家伙有着一样的想法!
一下子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知音,权贺只觉得这茫茫人海中,自己的学医生涯不再那么孤单了。
“小神医,你说得太多了!想不到神医如此年轻,却有如此鸿志之心,请受老夫一拜!”权贺发自内心地赞叹一声,说着便拱拳深深地拜了下去。
这一拜,吓了肖月一跳,他连忙往旁边跳了一步,这才没受了权贺之礼,并连忙说道:“前辈这是做何?晚辈虽有幸进入流云山学医,受流云医圣器重,但天下之奇术无处不在,就像我那师……师弟,她的医术不仅在晚辈之上,也在我师傅流云医圣之上,晚辈此次随着我那师弟前来帝都,也是向她求医问学。”
肖月说的是大实话,不过也让他说得挺难受。
明明是柳如眉,明明是新师傅,可柳如眉偏要用他曾经师弟关葵的名字示于人前,他也只好随着她了,免得这位新师傅一个不高兴,给他扔把什么粉都算轻的,可他最担心,新师傅直接把他轰走,不教他那些听之未闻的医术了。
权贺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关、关姑娘,竟然比你和流云医圣还厉害?这、这怎么可能!”
他以为,关姑娘厉害,也应该和肖月差不多,但一定是及不上流云医圣的。
虽然也有徒弟比师傅厉害的,但古今那么多年,这种事少之又少,特别是像医术,师傅都是在学习与研究中摸索出经验,才传授给弟子,当弟子,怎么可能强于师傅?
肖月却是一脸淡定,点点头道:“不知前辈可否听过缝合术?晚辈和我的师傅流云医圣钻研好几年,也没研究明白,可柳、可关师弟他就会。”
“你说什么?缝、合术?”权贺的三观都被颠覆了,心里不断回想着昨晚见到的那位年轻姑娘。
那姑娘哪些年轻,最多二十岁,怎么可能会连她师傅都不会的东西?
还有什么“缝合术”,他也算广读医书了,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医术?听这名字,像是绣娘的活计,还能用在医术上?那到底要怎么用?
脑子有点儿打结,脑回路绕在一起了,这让权贺感到很痛苦。
“对了,你怎么叫她师弟?”权贺好半晌才回过神,突然又发现这个问题有些古怪。
肖月脸一红,他真的不擅长说谎话呀!
算了,为了新师傅,为了他心心念念的缝合术,他就接着编谎话吧。
“她本是女儿身,只是孤身在外求医问学不方便,便一直以男儿身留在流云门,如今离开了流云山,自是不必再装作男儿了。”肖月看着地面,一边说着,心里一边忏悔,希望老天能看到他的真心诚意,可以让柳如眉多教些他东西。
权贺满心疑问,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这一会儿功夫的信息量,已经够他消化一阵子的了。
“想不到关姑娘真是个奇女子呀!老夫有生之年还能遇到这样的高人,也算是没白活这一场……”权贺感慨万千,一肚子的话,最终化成了这一句。
“对了肖神医,”权贺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跟着关姑娘一起开医馆,她可是会将她所学之医术教授于你?”
他估计,这么反人类的医术应该好好的捂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算不为求财,哪一日自成一派,或写成医书,也可以名垂千史、供后人爱戴和景仰了。
如果现在就传授他人,最后都搞不清楚鼻祖是谁了。
“她自是愿意教的,所以我才跟随至此。对了,前辈稍等。”肖月回答让权贺有些意外。
而肖月又突然想起来件事,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急忙忙跑到二楼,拿了张发旧的纸后,又匆匆跑了下来。
“前辈请看,”肖月展开那张旧纸,那是一张潦草的人体结构图,因为经常被肖月翻来翻去,纸张中间的折痕之处,不仅字迹已经不清楚了,而且还有破损的迹象。
不过这并不影响权贺对这东西的理解。
“这是……”他惊讶地看来看去,一瞬间就爱不释手了。
他们学医之人,所有的医理病理,都是围绕着人体,他们太医院以前也绘制过,虽然看上去比较正式,却没人这张草图细致准确。
第294章 把我也收了吧
肖月看到权贺的神色,似乎并不感动意外,目光下移,又看向了那张旧纸,有些激动的说道:“这就是我师弟、我、我师妹亲手所绘,让我熟记这些,日后好教我缝合术。”
“你说……这是关姑娘绘制的?”权贺此时对昨晚那位戴着面纱、清冷的姑娘崇拜得简直要五体投地!
她是人吗?她是仙,她是神,她是医术的灵魂!
“是她亲手所绘,只是她一直说再画个清楚的,不过她很忙,得不出空,但晚辈用这个就够了。”肖月说着,便要从权贺手里拿回那张旧纸。
权贺的眼睛却一直盯在那张纸上,恨不得用最短的时间将这纸上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
作为研究了一辈子医术的权贺来说,他对人体结构并不陌生,但也只限于大致的框架和主要器官。
可这张图上,不仅这些基本的东西都有,就连一些细枝末节都体现上了,特别是,旁边还配有一个小图,那小图说的是人体的皮肤,看似简单的一张皮,想不到有那么多层,每层都有自己的名字。
这些真的很重要吗?
权贺陷入了沉思,肖月想拿回那张纸,却被权贺攥得紧紧的。
“前辈,请您……松手。”肖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不怕别人将这张图看了去,柳如眉对他都不藏私,他也没必要那么小气,可权贺的手捏得太紧,脆弱的宣纸都快被他捏烂了!
这怎么行?这可是他的宝贝!虽说他已经记得差不多了,但这种重要的东西,就是背得再滚瓜烂熟,他也想将这东西珍藏起来。
权贺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眼看着肖月将此物拿走,他就像个临时抱佛脚的考生一样,赶紧又眯起眼睛,刚刚才所看到的重新记忆一遍。
肖月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那张纸,权贺要多眼馋有多眼馋,沉思了片刻后问道:“小神医日后,是否就跟着关姑娘学医了?还是说……你们另有打算?”
“这个……”肖月抬头看了看权贺,见他不再提这张人体结构图,但放下心来,想了想后回答道:“晚辈目前还不准备回流云山,想跟着小师妹学医术。师妹说了,学医最好的地方不是学堂,不是书房,而是医馆。只有接触更多的病人,发现更多未见过的病症,才能真正的提高医术。”
“太对了!”权贺突然一拍掌,兴奋地说道:“关姑娘此言正是,老夫也发现,只有走进民间的疾苦,才能看到更多的病症。*呀,你看看……能不能让关姑娘收老哥我为徒呀?”
“噗!”肖月差点儿喷血。他惊愕地看着权贺,而权贺的脸上并没有半丝玩笑之意,他一双老眼其实囧囧有神,正希翼地看着自己,好像自己的一个摇头或点头,就可以让他极度的伤心和高兴。
他虽然一直在流云山学医,不过帝都毕竟是中陵国的皇城,有名的大夫他多少也听说过,而权贺的大名,也在他听闻过的名单上。
这人医术不差,而且又是琢磨医术一辈子的老者,怎么竟然……也要重新拜师了?
肖月的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他找柳如眉拜师学医,还是走的小菱儿那条通道,柳姑娘为了给她女儿收拾烂摊子才被迫收的他。
可眼前这位都能做他们父亲的老者……肖月脑补着权贺毕恭毕敬地叫着年轻的柳如眉为“师傅”时,那画面……太古怪,让人不敢看。
“前辈,这个……晚辈也不好替小师妹做主,毕竟她答应教授于我,也是我死皮赖脸跟上来的。”肖月说着,便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