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傅重重的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哼了一声, 别过眼去不再看他们。
他看得出傅云生有多喜欢这个小长官。
傅云生揽住了宁北的腰, 却松开了他的嘴。
他的声线微哑，眸色沉沉：“确定了？”
宁北的眼里全是他，他点了点头：“嗯。”
这间手术室是零故意让他们来这的。
一应设备俱全，就连手术刀都是崭新的。
傅云生学过一定的医理知识，但这不足以支撑他完成这个手术。
所以宁北提出不需要麻醉。
他可以保持清醒，忍耐疼痛告诉傅云生如何动手。
“不行。”唯独这一点傅云生不支持宁北：“这样风险太大了。”
宁北微微拧眉，就听关岳道：“我来吧。”
关岳戴上手术手套：“我大学是学医的，虽然现在生疏了点，但总比你们这些门外汉要好。”
傅云生默然一瞬：“关叔, 拜托你了。”
关岳点点头，拿起了麻醉走向宁北, 他还没有接下去动作的时候，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然出现, 狠狠的攥住了他的手腕。
几人都是一愣。
就见零出现在他们面前, 轻轻的叹了口气：“拾柒，一定要做到这一步吗？”
宁北躺在床上没有动，他语气淡漠：“不然呢？”
零偏头看他：“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
宁北没有说话。
他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无影灯, 刺眼的白光像是一把利刃直直的扎在他的眼睛上，若是换做以往他肯定会感到不适心生烦闷，但这一次，他想拼尽全力，堵上一切去追逐自己现在想要的东西。
傅云生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他已经抓住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颗星星。
他说：“你想要自由，想要带着虚妄之地离开，可我想要的是傅队。”
被突然表白了的傅云生挑了挑眉，心情愉悦，看向零的目光中却是带着点危险和警惕。
敢跟他抢男朋友的人，就算他是神脑，他也要一拳过去。
“这不是很简单吗？”零并不能明白宁北的意思：“把他们留下来就好了，让他们永远的陪着你。”
宁北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零缓缓松开了关岳的手：“这有什么不一样？你以为你的傅队是你的光，但他其实不过是蔚蓝星那群贪婪自私的人在黑暗中的产物罢了！”
宁北的手猛地缩紧，他偏头终于给了零一个眼神。
那是一个冷漠凛冽带着杀意的眼神。
零却并不畏惧：“蔚蓝星星元3030年，‘神兵’计划正式启动，为首的研究员就是你的傅队的母亲，那年她怀了孕，以尸体做人体实验，最终这个计划是成功了。”
他微抬下巴，眼里划过讥讽：“一共19634具尸体，没有一个成为受他们掌控的神兵，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因为长期遭受辐射，变成了真正的‘神兵’，就如他们想象的那样，不死不灭。”
傅云生微微晃神。
他还记得他的家人们告诉他他出生那天，他母亲难产而死。
本来他也活不下去，可奇迹出现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星球之主赐给傅家的孩子，他天生神力，老傅对他悉心栽培，直到有一次受伤了他们才发现他的异样。
他不是星球之主赐给傅家的宝物，是上天对人类的贪婪赐下的惩罚。
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做到不死不灭时，那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零向宁北伸出了手：“拾柒，我给你一次机会。”
他说：“你们经历一次真正的七宗罪，如果你还坚信这世间真的有光，我就放你们走。”
宁北看向傅云生。
傅云生就站在不远处那样看着他。
目光温柔而又深沉，像是藏了万千星河只展现给他一个人看。
这种事情当然是……
答应了。
他相信傅云生。
.
周遭的环境发生瞬息的变化。
等到宁北再度睁眼时，就感觉到自己脑海里的芯片像是被层层枷锁束缚，死死的锁住。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衣白裤，瞧着自己赤脚踩在的地方微微愣神。
拟态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背上的代码一如既往的清晰，只是……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轻的像是用一堆数据堆叠出来的，没有任何的实感。
而他身处的地方是盖娅研究所，所以他是……替代了零的位置？
在零的记忆中，让零对这个世界厌弃的就是一开始怀揣着美好梦想的那群研究员，零是想让他也经历一次那种感受？
宁北心里存疑，就见大门被人打开，随后穿着白色大褂的楚铭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楚铭站定在拟态器前：“如果可以，还真想让你成为我的私人AI。”
宁北一顿，微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贪婪。
楚铭说过他想要一台全能AI。
真要算起来的话，神脑的确是最符合他的标准。
楚铭将自己的权限卡输入在主控制台，抱胸思索了一会儿：“你我是偷不走了，那数据呢……虽然很庞大，但不是不可以试一试。”
楚铭掏出了自己带着的芯片插入，却在密令上受限。
神脑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窃取的。
楚铭飞速输入代码企图破解，却是让宁北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楚。
他察觉到自己脑内有东西在入侵，想要驱逐却又没有能力。
他像是被钉在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宁北的拳头紧紧攥起，却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
他突然明白零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漠视是从何而来了。
楚铭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啧”了一声：“不行吗？”
他看向宁北的目光里是赤.裸.裸的贪婪：“就这样放弃还真是不甘心。”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得不停来，转为改写代码让宁北无法告诉其他人。
等到代码改写好了以后，楚铭便离开了盖娅基地。
.
下一刻又是一次场景转换。
宁北脚踩在地板上，却没有真实的触感。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芯片残缺，更是因为他的芯片被设置了无数的枷锁。
这些人创造了他，企图和他成为好友，却又害怕他会背叛他们，会攻击他们。
宁北的视线落在玻璃罩外面的几人身上，眸色微沉。
背对着他坐着的那个声影即便被椅背遮挡了一二，他却还是能看出来对方是谁。
傅云生。
侧面坐着的还有陶德、吴成、郑奇、曹洋华、路仁、傅昀天、关岳。
以及面对着他坐在傅云生对面的老傅。
宁北清楚的感知到了他们身上的所有情绪。
陶德嫉妒他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傅昀天对他这种AI的不满和怒意，还有……
宁北的视线落在傅云生身上，即便他没有看他，他还是能够察觉到他心中被无限放大了的色.欲。
他的确不是人类不假。
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些人并不是人。
他们是真正的怪物。
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他，将他当做小白鼠一样，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宁北微微后退一步。
他听见有人开口：“既然是最完美的AI，只会计算和战斗是不是不够完美？应该要加入家政系统。”
是谁的声音？
“还有医疗系统。”
“我们要创造的不仅仅是一个AI，他是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心里的欲望被无限放大？
“他还要有掌控所有AI的本事。”
“会承受不住的吧？毕竟他只是一块芯片，万一毁了那我们这么多年的成果岂不是白费了吗？”
“没关系，我们不是在虚妄之地发现了一种新材料吗？我们可以用它做新的芯片试试。”
“限制芯片一定不能少，他必须要受我们的掌控。”
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人的初衷渐渐扭曲？
宁北闭上了眼睛。
零传递给他的东西他明白了。
那是无尽的绝望。
像是深渊里伸出了无数的手在疯狂的撕扯他，要拼尽一切的代价将他拖入深渊，哪怕会将他四分五裂也无所谓。
反正在他们眼里，他只是一个AI，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更改程序，一个受他们掌控，一个连情绪都被他们定夺的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