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朝叹气,拍了拍王主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千秋公主再胡闹,世上只有圣人一人说得,你我不过尔尔,若是公主真的计较起来,惩戒的也不会是那些王公贵族,王主事慎言。”
王主事面色发白,连连拱拱手,牵着马,逃似地离开了。
“你们背着我说什么,那个人见到我怎么脸色都变了。”原来不知何时,时于归等不及他,主动走了过来,她抱胸仰头,狭促地质问着。
顾明朝摇了摇头,轻声解释着:“只是在说些公事,不知公主叫某何事。”
时于归呲笑一声,明显不信,但她也懒得拆穿他的话,只是抬抬下巴,指了指不远处尴尬地站在那边的郑莱和蔡云昱,含糊地说道:“跟他们说这匹马给我。”
原本正在争吵的郑莱和蔡云昱感受到时于归的视线,郑莱很识相,自己凑了上去,倒是蔡云昱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
“蔡兄!”
“顾弟!”
蔡云昱和顾明朝对视一眼,皆是露出惊讶又兴奋的表情,刚才还一脸阴沉的蔡云昱露出一丝笑意,他上前大力拍着顾明朝的肩膀。
一旁的时于归看认亲看得津津有味,她还是第一次见顾明朝露出这样的笑来,温柔又充满朝气,那双总是微微下敛的眼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漆黑的眼珠似父皇案前的龙尾石,黑如纯漆,细如羊脂。
郑莱咳嗽一声打断两人的叙旧,委婉地说道:“两位郎君年少有为,不过如今还有正事,切不可渎职。”
时于归虽不满灯下看美人别打搅,但心中也惦记着那匹马,对着顾明朝眨眨眼,大有一副你懂的表情。蔡云昱虽然和时于归是多年好友,但是他也时刻谨记自身职责,尽心竭力想要完成太子指令。
“这匹马来历不明,若是惊吓公主只怕太子震怒。公主执意不说此马来历只怕属下难以交代。”蔡云昱语气僵硬,态度强势。一旁的郑莱看得直牙疼,但是这个蔡云昱是太子直接提拔上来的人,他作为上峰此时也只能兜着。
“蔡右司御的意思是这马虽好但未经调 教,若是冲撞了公主那便是大大的过错了,公主若真是喜欢大宛马,可请太子出面去军中带回一匹。公主宽厚大量,莫为难蔡右司御了。”郑莱是先皇后娘家人,隔了八竿子的那种亲戚,但是自小跟在太子身边,太子及冠搬去东宫时便跟着去了,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老人,于归对着他也算颇给薄面。
“顾侍郎!”时于归一字一字地喊着作壁上观的人。
顾明朝顿觉头大,怪不得长安城中名门贵族一听公主名声个个心惊胆战,真是沾了便脱不得手。
顾明朝只好上前,对着郑莱行了一礼,眼观鼻子鼻观心说道:“大人多虑了,听说千秋殿有训导师数十位,区区一匹大宛马自是不成话下,公主不忍宝马落户刑部吃糟糠,这才打算亲自看管。”
郑莱原本也觉得是蔡云昱胡搅蛮缠想要立功,听了顾明朝这话心生熨帖,缓了缓脸色,又问道:“是这理没错,只是这马从属不明,蔡右司御担心得不无道理。”
顾明朝摸了摸鼻子,看着漠不关心站在一旁的时于归。时于归柳眉轻蹙,眼角的那颗红点也显出百般得不耐烦,闻言斜了一眼顾明朝,眼底明晃晃地威胁。
顾明朝叹气,深觉此事为难,他本就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位置刚刚坐上没多久,两边都不能得罪,但细思下来,如今太子监国,雷霆之怒可比千秋公主要来的实在,于是偏过脸轻声说道:“也算无主,城外命案遗留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郑莱吓得魂飞魄散,背后一阵汗毛,心中大声叫苦。千秋公主果然是个烫手山芋,一天不折腾点事情都不行,且不说是别人的马,单单是命案现场的马都是天大的事情了,公主还要带回千秋殿养着,当真是个混不吝。
时于归一看顾明朝偏头的动作就觉得不妙,果然他话音刚落,郑莱面色涨红,嘴皮子抖了好几下,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她便知这事要完。
“公主!”郑莱喊了一声,犹豫了很久,这才张了张口,苦着脸劝道,“这事不行,太子知道了可要大发雷霆的。”
时于归皱了皱鼻子,有些孩子气地说道:“我以为我说我要带回去的是命令,你们这么推三阻四不若叫太子哥哥来吧。”
“叫我来干什么?”
太子终于来了,谢天谢地!
郑莱觉得自己两鬓的白发又多了几根,连忙跑上去把自家太子扶下来,简单交代着事情经过,他一说完,时庭瑜脸上便带出几丝火气,他虚点了点时于归,怒极反笑。
“你倒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连这事都做得出来。蔡右司御送公主回长安城。”时庭瑜甩袖就要离开,谁知时于归虎前掠须,一把逮住他的袖子,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此话当真?”时庭瑜脸色阴晴不定。
“第一,我这鼻子可不会错。第二,老马识途。”时于归骄傲地说着。
时庭瑜真的是被她气笑了,见她得意洋洋的模样,又气又急,拧着她的小脸,恶狠狠地威胁道:“不得了了,时于归真是长大了,以后是打算去刑部上岗还是去大理石办案啊,胡闹,简直是胡闹,回宫看我不收拾你。”
时于归一听他连名带姓喊人就知道事情大条了,借机搂住他的手臂,可怜兮兮地撇着脸,小脸委屈,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娇嗲嗲地哀求道:“哥,别气嘛,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但是情况紧急,多亏了顾侍郎呢。”
顾明朝背后一凉,这时他已经站在别人身后了,没想到这样还是被小心眼的千秋公主惦记上并且给报复了,此时他能感受到太子不动声色的扫视,浑身紧绷,低眉顺眼。
“不与你胡说,郑右卫回长安。”太子收回视线,上了马车,复又打开车门,对着还站在下面的时于归,面无表情地说道,“千秋公主还不上车。”
时于归露出讨好的笑来,不需人扶一跃跳了上来,时庭瑜更是面色一僵,怒气冲冲地关了车门,进马车前时于归像是突然想起来,转身时精准找到顾明朝的位置,露齿一笑,八颗贝齿在被挑起的车灯前小巧发亮,大眼微眯,露出狐狸般的笑意。
“哎呀,快把顾侍郎送给本宫的爱驹牵好,顾侍郎当真是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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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捉最凶的鬼,加最长的寿!
【本栏目由捉鬼师协会联名赞助。宋祁:捉最凶的鬼,加最长的寿!】
我本魂很淡,师弟很魂淡。
煮着茶叶蛋,捉鬼瞎捣蛋。
——宋祁曾作打油诗一首,题名为《魂淡》 。
宋祁一个将死之人,稀里糊涂的将死了……大概上千年。活下去的唯一法则是捉到厉鬼交给冥界,换同等价值的阳寿,可没想到这鬼一捉就停不下来!
见过欠钱的,没见过欠阳寿的。
有天,半路杀出个同门师弟。
师弟:我想要开着三轮车带你环游世界!去浪漫的土耳其,去东京和巴黎!
宋祁:……你哪位啊?
师弟:你的意中人。
宋祁:……
后来,他们一起去了各种捉鬼现场。
浪漫,不存在的!
不务正业三流捉鬼师X神秘富二代霸道沙雕攻(师弟是攻)
第4章 还马奇闻
顾明朝早上刚回刑部就被尚书大人叫去了书房,刑部尚书名叫盛潜,年逾古稀,历经三朝圣人,朝堂之上除三师外,属他最能得圣人几分薄面。
这几年一直有他致仕在即的消息,底下的人蠢蠢欲动,只有顾明朝稳若泰山,不动声色,此番行为倒是博了几分尚书的心意,对他也算颇有几分看中。半个月前他应了京兆府尹的面子,也算承了宫内两位贵人的情,派了两位得力侍郎去照管长安城下两个县,其中顾明朝便去了长安县。
顾明朝一进门,就看到盛潜闭眼跪坐在案前,花白的头发被三梁进贤冠一丝不苟地包着,眼皮塔拉着,脸上的褐褐点点在敞亮的屋内显露无疑,暮气沉沉,朽木之态已生。
“不知盛尚书唤卑职有何吩咐。”他站在门口行了一礼,便站在门口敛眉站着。
盛潜睁开眼睛,一双眼睛被下垂的眼皮遮得只露出半许精光,他听到顾明朝的声音,伸手端起了手边的茶杯递到唇边,轻轻碰了下唇角便放下,之后慢吞吞地说道:“是方思啊,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