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不合理的事情很多但都不知为何被层层掩埋下去,原本她以为是杨家生怕受到牵连这才急忙掩盖住这些事情,但现在想来,杨家哪来这么大能力,这事必定也有不少人推波助澜。
“若是转道去了洛阳,在中途折回从庆州重入关内道,确实需要半月时间。”长丰抱剑冷冷分析着。
时于归不再说话,她半阖着眼,嘴角紧抿,眉心微蹙,耀眼日光下闪着雪白肌肤的脸颊,冷漠又高高在上。
她满脑子都是小巷中惊鸿一瞥的乐浪公主,那张脸即使在破旧昏暗的小巷中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她穿着织云锦的衣服,隐在小巷柳树后,对着她微微笑着。
第一次见她画像只觉得有些眼熟,看久了莫名有些烦躁,那张脸因着眼底的那颗红痣有点像自己,但抹去那颗红痣,乐浪公主五官更为立体深刻,那便说明有点像皇后,柳老夫人的母亲便是外邦人,柳南风一点都为遗传到,但皇后眉骨却是有些深。
从小她便知道宫内有着数不尽得像她母后的人,最像的就是谢嫔,只是谢嫔总是低眉顺眼,苦着一张脸,少了些英气勃发的爽朗之气,其余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莫名相似。
她又想起那辆长安县门口的那辆马车,淡淡的蔷薇香萦绕不绝,能弄到千金一两的蔷薇香屈指可数,原本的四大世家都可以,远了些的权势甚重的将军侯爷倒是不太可能,若杨家还在那她第一个便怀疑是杨家,可如今杨家已经覆灭,那乐浪公主到底为什么故意出现在她面前。
“顾侍郎。”立春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回响,紧接着又出现一个耳熟的温柔声音。
“公主。”
时于归睁开眼看到顾明朝骑着马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穿着一身深蓝色衣服,腰间佩着剑,白色腰带勾勒出细细的一节腰/肢。
“你怎么在这?”时于归一扫心中所有情绪,扬起笑来。
顾明朝下了马车,牵着马来到马车边上,笑说着:“送静兰去柳府,打算回刑部。大花怎么胖了如此多。”
大花平时好吃懒做,欺软怕硬,见风使舵,旁人哄了八百句也不见挪一下爪子,连尾巴都不曾动一下,但只要听到胖这个词那边是瞬间清醒过来,张牙舞爪,凶悍之际。
大花窝在时于归怀里对着顾明朝喵喵直叫,气势汹汹,大有挠花顾侍郎俊脸的架势,顾明朝对着它微微一笑,浓密睫毛下的漆黑眼珠扫了一眼大花,大花就像突然被定住,挣扎地喵了一下后就直接缩回时于归的胳肢窝下面,尾巴都紧紧贴着身体。
时于归啧啧称奇,抱着猫往顾侍郎身边送了送,嘴里怂恿着:“他骂你胖啊,这也能忍,不应当啊。”
大花四肢紧抱时于归的胳膊,委屈地喵喵好几声,尾巴僵着,扭头不去看顾明朝。
——没法的,我只是一只小猫咪啊!
“公主是要去哪里吗?”顾明朝温和地注视着时于归,眉眼弯弯,亲和力十足。
时于归眼珠一转,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打算去刑部。”
长丰嘴角一抽,抱紧佩剑默默不语,立春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真是巧了。”顾明朝抬头注视着时于归,碎光洒在那双漆黑如玉的眼眸中,青眸笑意深,春水照人寒。
时于归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把长丰赶下马车,自己深吸一口气,爬进车厢内,抱着猫,平静突然剧烈跳动的心跳,乖乖坐好,立春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汗,嘴角含笑:“好不容易到了金桥街不去看一下。”
她摇了摇头,眼睛亮晶晶的。
“让顾侍郎带我去刑部好了,你去和郑莱一起去找乐浪公主。”她探出脑袋对着长丰说着,眨眨眼,露出大大的笑来,大眼睛眨巴眨巴格外无辜。
长丰牵过马,面无表情地对着顾明朝点点头:“照顾好公主。”
顾明朝握住缰绳的手一顿,心中一沉,面上却没露出半分失态:“公主说什么,乐浪公主?她不是失踪了吗?”
时于归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状若自然地重新做回车辕,点点头:“刚才我无意间在金桥街无意看到的,已经让郑莱去找了,想来很快就有结果了。”
顾明朝眉心一跳。
“可有发生冲突?”
“哪里,她一看到我就跑了,大概也是受惊过度,对了,你见过乐浪公主吗?”时于归皱皱鼻子,毕竟她第一时间看到这样相似的人都会有些不高兴,嘴里嘀咕着,“长得比画里好看多了,长得有点像我母后,也不知好好来长安城做什么。”
“贤安皇后文才武略不输男子,风华卓越难以模仿,如何会有相似的人,皮囊而已不过一块遮羞布。”顾明朝垂下眼宽慰着。
——原来她更像皇后,有人竟然敢寻了个更像皇后的人来。
“我听说你前几日去了谢府,你去谢府做什么,还待了一天。”时于归突然想起这事,斜着眼,更加不高兴地质问着。
顾明朝笑了笑,摇了摇头:“谢家藏书阁浩瀚藏书,之前遍寻不见一部阴阳见习录,谢常卿便邀我去谢府观摩,看入迷了,便忘了时间。”
时于归不疑有他,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撸着大花,再一次严肃提醒道:“离谢书群那只大尾巴狼远点,你今后要看什么书入宫来找我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这边打台风,超级无敌大的风,断网了好几次,折腾了好久,终于手机发了
第149章 观星旧话
“道恩道长, 寡人已多年不曾梦见皇后,可是为何。”惠安帝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问着身后仙风道骨的人,神情真诚。
圣人身后同样打跌而走的道人, 发须皆白, 可偏偏鹤发童颜, 面容如三十几岁男子。他闻言,敛眉竖掌, 悲悯说道:“逝者如斯不可追,今日乃最后一场道场也是贤安皇后驾鹤仙去之日, 世间烦恼已与她无关, 若是相见自然会来,圣人不必忧伤。”
他一双眼清澈明亮,注视着面前的九五至尊, 连续一个月的道场常人都难以吃得消, 面前的圣人却能做到每日打坐两个时辰, 已属难得。
惠安帝脸上露出失神之色, 他沉默地坐着,久久难以回神。
“可我……想她啊。”想到见谁都像她,见谁都不像她。圣人闭上眼, 喃喃自语。
屋内,檀香袅袅,寂静无声, 圣人的话只在唇间回荡,还未来得及飘出屋子便消失不见了。道恩道长念了声无量天尊,慈眉善目,低头继续诵经。
王顺义擦了擦眼角, 低头站在一旁,一个黄门匆匆而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看了殿内一眼,沙漏刚刚转了一个圈,说明只过了一个时辰,而圣人一般都要呆足两个时辰,今日更是要呆满一天。
“你去请陈黄门来,让他速来。”王顺义对着小黄门吩咐道。
小黄门哎哎了几声,一溜烟地跑了,没多久,陈黄门便跑着过来。
“干爹。”陈黄门恭敬行礼。
“话我也不多说,还是那两点,不许他人进来,也不许擅自离开。”王顺义一如既往地严肃嘱咐着。
陈黄门连连点头哈腰应下。
王顺义心中莫名不安,大概是今日圣人那句话搅得他心中惊涛骇浪,连带看什么都觉得异样,又或许是今日出乎意料地闷热,喘不过气来这才让人胡思乱想。
“不许喝酒,若是误事,我定要扒了你的皮。”王顺义临走前最后警告了一句。
陈黄门直呼不敢。
王顺义顶着日头匆匆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林荫处。
陈黄门整理衣裳后朝着殿内看了一眼后连忙露出笑来,圣人恍如无闻地打坐着,道恩道人倒是和他视线转了个正着,对着他微微点头示意。
他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只要圣人一有动静便能看到,但圣人说什么他却是听不到的。
“你站着这里做什么?”陈黄门眼角一扫就看到之前叫他来的小黄门怯生生地躲在树后,一触及他的视线,小黄门立刻露出讨好的笑来。
小黄门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笑起来眼睛弯弯,比宫内的小猫小狗还要无辜。
“我……王太监没跟我说之后去哪里。”他躲在树后怯怯说着。
“新来的?内务局让你来伺候王太监的?多久了?叫什么名字?”陈黄门一看他就心里有了计较,想当初他也是这样过来的。宫中只收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很多刚入宫的小黄门都是这个年纪,早早出来面对俗世,比一般人要成熟心机些,但面对诡谲纷扰的深宫又显得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