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拍拍胸口后怕道:“想他出事之后还没事人一样在这条街上逛来逛去,佘家这孙子城府太深了。”
袁奶奶是个嘴里存不住话的,由她的口出,再到来她的小摊买早点的人的耳朵,早上来城里卖货的船还没收摊,佘庆丰的恶行就在龙城传开了。
群众们想起了佘家早前偷谋《酒经》,还有绑架事件,这会连人都敢杀,金、余、佘三大主家现在真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能看明白的都隐隐觉得,这局面总要其中一家彻底落败消亡才会结束。现在看金余两家处于起势,而佘家一手好牌打了个稀巴烂,连最有前途的大学生都废了,情况不太妙。
流言有愈演愈烈之势,随着几十里水路外的一声爆破巨响,余家的善举被县城的广播传颂开,早年积善之家,富贵不忘乡里的好名声又被大家想起。
老人跟小辈讲古,“不说灾年施粥送药,凡是修桥修路,金、余两家从来没有二话,出钱出力,从不施恩图报,当得起大善人。”
“佘家?哼!喝了人家的粥,穿了人家的衣,不照样放下碗骂娘。穷人乍富,腆胸叠肚,你从佘家那些族人身上还看不出吗?”
赵光明以佘家占全城人口三分之一的族人闹事来威胁张茂,并没有发生。
是人都趋利避害,有利可图时当然团结,这几个月打击一个连着一个,主家的颓势明眼人都看得出。大树虽然摇摇晃晃暂时没倒,但猢狲们已经散了大半,自然闹不起来。
绮芳跟小金两人在天井花树下品茗,茶香袅袅,看起来像两个运筹帷幄的幕后高人,说的话确实像那么回事。
绮芳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要用人民群众雪亮的目光将佘家凌迟。”
小金应:“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把他们全部掀翻到玉春江里。”
以茶代酒,走了一个,相视一笑,还没完呢,再接再厉。
官凌渡暗礁被炸之后,过往的船主反响热烈,消息传到省里,书记和市长被点名表扬,赶上市里开月度会,来参会的就见市长面带喜色的进门。领导高兴格外好说话,提前半小时各项议题全都审议完。
公安局长向市长递了份材料,市长带笑的脸看了材料之后立即转阴,看了赵光明一眼,其他人莫名其妙,赵光明政绩还行,平时在领导面前挺得脸的,这是干了啥?
赵光明后悔死了,他虽说过不再管佘家的事,但亲侄女苦苦相求,想到被抓的不光是佘家未来的希望,同样也是赵家小辈里出类拔萃的,这些天没少在上面活动,企图影响张茂和他老领导,还没等活动出结果,没想到这老匹夫倒提前参了他一本。
市长看完材料,传给右手边的秘书,“大家都看看,我先不说龙城余家体谅市里财政困难,主动捐钱为咱们整治官凌渡的事。
你们从大局考虑,咱们市紧邻省城,多年形成鲜明对照,经济一头一尾,一想起我们历史上的辉煌,再看看现在的落后,我晚上觉都睡不着。
这次我在省里开会,领导再次强调,经济发展现在是重中之重,说我们市有底蕴,一定要早日摆脱落后局面,我们的底蕴在哪?我们的底蕴就在余家这种百年酿造世家身上,百年家族现在刚重新焕发活力,就被人图谋伤害,怎么不让人寒心?经济还搞不搞?”
在座的看稿子快,很快一屋子人都了解了内情,看向赵光明,带着不认同,你手伸得也太长了。
市长点名道:“赵光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龙城佘家是姻亲,这里是不是有你从中作梗,才迟迟结不了案?”
赵光明立即表明态度,“市长我没有,我支持严办,回去我立即督促公安局结案,绝不拖延。”
市公安局长面露讥讽,开会前还上蹿下跳,要给侄孙脱罪,哼,这会割席倒是干脆,也是个头顶乌纱大过天的官迷。
主管经济的副市长看完材料提了个意见,“市长,我看这份材料里还涉及龙城的另一个家族金家,金家的孙子寻回家族秘宝的目的是重振家族酿酒业,您以前在外省工作可能不是很了解内情,这金家当年号称“金半城”,这个城可不单指龙城,而是我们整个地区,那可是徽商中响当当的家族。
金家孙子既然有魄力重振家族事业,我们应该大力支持,可我听说金家现在还没平反。”
市委和政府是两套班子,作为金敬攸的老友,他总算不负所托,抓住机会提了这件事。
平反很敏感,领导都不会主动提起,余家也是孙子高考报名被驳回,周涟漪才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摘掉帽子,金家的帽子更难摘,要不小金早就有所行动了。
市长慎重考虑一番,答应道:“这事我会跟书记提,金家赶上好时候,依照上次省里的会议精神,应该可以操作。”
不知不觉溽热的夏天脚步远去,早晚吹进龙城的风里已经带上了凉意,立秋这天佘庆丰的案子终于审查结束,有上面特意关照,虽然不会判处极刑,刑期也至少不会短于五年。
在绮芳看来,只要两年后那场大水少了一个参与者,也算是又成功扭转了一次剧情。
赵巧娣得知佘庆丰这次的鲁莽行为背后还有佘建国和佘福贵的支持,大闹了一场。对佘家的监视还没撤,刘心回来说,赵巧芬把东西都搬走了,据说要跟佘建国离婚。佘福贵有一天被大孙子用车拉出门,据说病得厉害,好几天滴水未进。
以前门庭若市的佘家,大门口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连酒厂烟筒冒出的烟都没了以往直冲云霄的跋扈。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余家,余友渔现在更不敢出门,一路光点头都快点出癫痫,太热情让人受不了,再也不后悔自己没当上大明星了,盛名之下,一个字,累。
至于孟佑堂连他上次在幽水桥谋害绮芳的事情也被挖了出来,数罪并罚,估计能顺利从牢里出来,也会头上染霜,他无所谓,如果表现好,能有书读,在哪都一样。
被转移到看守所的孟佑堂稍信出来说,想见一下金镰侃。
小金想不通他对绮芳的恨意,所以决定去见见他。
孟佑堂瘦了些,但气色还可以,直愣愣打量小金片刻,感叹道:“咱们俩都是执著之人,所以我并不恨你。”
小金:“……”这怎么说?
“盒子我不知道在哪,笔录我看了,说被没收,有存根可以不寻它作为证物,抱歉,需要你自己接着找。”
小金不想告诉他实情,只点了点头。
说完这些,孟佑堂神情变得郑重无比,“我之所以提出要见你,就是想要提醒你,一定要警惕余绮芳,我计划没成,佘庆丰和她都没死,佘庆丰在监狱能往外写信,保不齐那女的又被蛊惑,你最好离她远点,别让她近身,她就是你身边一条美人蛇,《酒经》一定看好了,别留原件在外面。”
小金皱眉,“你为什么这么信誓旦旦她会害我?”
“我父亲告诉我的。”
“哦。”金镰侃没再问,得出跟张局长一样的结论,臆想症。
他不是瞎说,因为查不到他的有用信息,去打听了他父亲的过往,说老头去世之前对外宣称自己是明朝大儒方孝孺转世,五年前局势不明,他这么说被有心人听到,临死前还遭了不少罪。
心中疑问得到解答,神经病的话听听就过,小金一点没放在心上。
秋天到了,荷塘的藕能起了,小金划船找绮芳去挖藕。
见小金连脚底板都干干净净,绮芳问:“你穿这样怎么下塘挖藕?”
小金伸手把她拉到船上,“谁说我要亲自下去挖,三虎他们先去了,这会已经下塘了。”
感情你就站着看人挖,“那你不挖,挖上来你做喽?”
小金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你做啊。”
“你就当个甩手掌柜,我们挖,我们做,你吃就行了。”
小金想了想,“我其实还真会做一道菜。”
“哦?”
“冲藕粉,我冲的藕粉养血益气,健脾开胃。”
绮芳:“……”谁冲的藕粉不都这功效?就你特别。
挖上来的藕,洗干净,白嫩嫩,胖胖一节,被怎么都晒不黑,白白胖胖的沅沅,潮生和润生搂在怀里,笑眯眯的胖团子,嘿,活脱脱三个成了精的小莲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