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镰侃的面子特别好使,于师傅很下功夫,没用几天,很快把床做好,小巧的拔步床,刻着兰草纹,精致极了。
床是用船拉来的卯榫构件,得自己组装,这个三虎就会,送床送技术,亲自上门安装。
绮芳开门见一堆木头后面露出三虎那张憨脸。
白牙特闪亮,“我哥让我来给你送床。”
送床?“他是不是接下来打算再给我送座钟?”绮芳被这帮人的脑回路搞得彻底没脾气。
“你还缺钟啊,没问题啊,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原先宫里的西洋古董机械钟我都能给你弄来。”
“钟什么钟?床我也不要,我自己的床睡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床?”绮芳怒了,这事不像三虎主谋,金镰侃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
三虎给绮芳使眼色,“住你家后面那胖女人在看咱们呢?”
“哪呢?”
趁着绮芳往外望,三虎麻溜地跟一堆木头一起挤进门。
余友渔在院子里逗画眉鸟,见着三虎抱着的木头材料,上前细看,“这手艺不错,精细,是老工匠的手笔。”
“爷爷,还是您有眼力,这是我们金哥专门给绮芳打的。”
今天大人都在家,除了余泽湃撇嘴,彭家荣和周莲漪都笑眯眯不反对,从心里说,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否定两家的婚约,小金知道疼绮芳,回头敦促绮芳多关心关心小金,两个人要有来有往感情才能往前走,对于两人最终走到一起她们自然乐见其成。
有长辈鼓励,三虎直接无视绮芳,蹭蹭蹭来回搬了两趟,把东西全都搬进院。
先上楼把绮芳的旧床搬下来,问彭家荣,“伯母,旧床你们家要是没地方放,我一会拉走给你们处……处理了。”
“我们家人多地方小,留着占地,你搬走吧。”彭家荣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三虎组装床的速度特别快,弄好让绮芳进屋验收,虽然不是古代那种夸张得像小屋子一样的拔步床,不过床头的小抽屉,床脚的踏板样样都不缺,雅致的雕花,看起来特别奢侈,跟她朴素的屋子一点都不搭……
半小时后,金镰侃满是贵重黄花梨家具的卧室里多了一张老榆木四方小床,看起来也一点不搭。
围着床转了一圈,某人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冲楼下喊,“三虎,你过来一下。”
****
绮芳卧室里,家里三个小家伙图新鲜,在姑姑新铺好的床铺上滚来滚去,齐声央求,“姑姑,晚上我们要和你一起睡。”
绮芳坐在床边,一根手指摁上润生圆鼓鼓的小肚子,逗他:“润生能保证不尿床吗?你要是不尿床姑姑就让你睡。”
“好像不太能。”润生想到妈妈早晨晒在院子里的小被子,哭丧着脸道。
姑侄几个正玩闹,见三虎又来了,绮芳奇怪,“工具你不是都拿走了吗?没见你落下什么呀?”
三虎红着脸,摸着大脑袋不好意思,“还……还有东西落下了。”
说完不等绮芳反应,嗖一下冲上前,就去抽绮芳的床上的被褥,床上的小娃娃们随着三虎抽被的动作,被团啊团滚做一团,以为三虎在跟他们玩,咯咯咯笑个不停。
绮芳:“……”
三虎动作超快,抽好被,枕头也不放过,连绮芳换下的旧床单都被他当成包袱皮,把行李打个包袱甩上肩,箭一般地冲下楼,留给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彭家荣一句话,“伯母,我走了。”人就风一样地跑没影了。
绮芳:!?
这算什么?送张床,强行索取床上三件套做回礼?!这一院子精神病,真是病入膏肓了快。
绮芳怒气冲冲带孩子们下了楼,彭家荣忙着晾衣服没看到女儿脸上的表情,表扬道:“你做得对,你那套新行李用的是一级花,用来回礼不算寒酸,你原先那套不算旧,先铺着,年底妈再给你做床新的。等有时间你跟我学着做衣服,学会了试着给小金做件衬衫,他一个大小伙子顾不上这些琐事,生活上你多关心关心他……”
我现在就去好好“关心”下他,“妈,我出去下。”不等彭家荣说话,绮芳冲出门,直奔状元街后巷。
连三虎这种素来认为自己脸皮厚的人都觉得他哥的行为有些那个,要人家的床不算,还要人家的被褥,他哥这是被失眠搞得神经了?
听到后院的门被砰砰敲响,心道不好,人家床主来兴师问罪了,此时不躲更待何时,冲前面铺子喊:“小四、小五,你们回来歇会,换我来!”
给绮芳开门的是小五,“绮芳,你来了。”
绮芳匆匆点了下头,进了院子见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小五”呲着牙,热情地喊她,“嫂子!”
绮芳顿住脚,“你们俩是双胞胎?”
“像吧?我妈有时候都会把我们俩搞混。”
好你个金镰侃,逗我很好玩是不是?绮芳怒火蹭地又往上窜了一截。
原样复制了绮芳牌助眠床,某人眯着眼,翘着腿,躺在床上心情很美。
一声娇喝炸响在床边,“金镰侃你天天不是在搞鬼,就是在搞我……我的东西,起开,把我的床还我。”
“不还。”某人躺着不动。
“你怎么这么无赖。”绮芳叉腰怒发冲冠。
某人侧过身,胳膊肘垫着后脑勺,饶有兴致解释自己的行为动机,“我睡不好就没精神,没精神就没精力研究怎么对付佘家,你奶奶说要给我最大的支持,你贡献张床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行,你有理,床我可以不要,你铺我床单,睡我枕头算怎么回事?”
某人抬手掸了下床单的褶皱,不疾不徐开口:“你一说,我想起来还缺个东西,把你那本聊斋借我。”
“……要不要我给你录个全本聊斋的磁带,你边听边睡觉?”绮芳彻底被某人打败,放着那么多大夫不看,拿她当催眠师用,还来个原封不动地情景再现。
金镰侃支着脑袋,还真就认真考虑了一番,跳下床,从隔壁书房拎出个这个时代少有的日本进口大眼睛录音机,塞到绮芳手里,“先跟我学下怎么用,今晚回去给我录。”
绮芳突然笑了,颠了颠手里的录音机,“其实不用那么费劲,你让我直接用这玩意在你脑袋上砸一下,就什么都解决了。”
“……”
觉得自己可能被金镰侃那神经病传染了,不但没要回自己的床,竟然真给他录了盘《绮芳讲聊斋》。
以为总算把烦人精金镰侃打发掉了,结果隔了没几天,烦人精挂着两个黑眼圈来敲门,倚在大门轴旁也不进院,“说吧,需要什么条件你才能陪我睡觉?哎呦,你踢我干嘛?”烦人精摸着被踢疼的小腿,瞪向对面突然发飙的绮芳,“女人果然都是些不可理喻的生物。”
“我踢死你个臭流氓。”
某人突然明白过来这女人气得快要炸裂的原因,一脸不可思议,“你不会以为是那个睡的意思吧?天啊,你才多大,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我就想让你给我现场读个书,你想到哪里去了?”
绮芳被气成河豚,肚子都要炸了,对某人动嘴没用,必须得动手,捏了捏粉拳,“你不是爱听又爱演聊斋吗?等你亲自做了鬼就永远没有睡眠烦恼,来,我做回好人送你一程。”
第二十四章
绮芳一点没客气, 把人扯进院子,门一关,来个关门打狗。
小金自觉好男不跟女斗, 而且自己先斩后奏跟人借床, 确实理亏,蹲在地上, 抱着头认揍,反正也不怎么疼。
绮芳胖揍某人一顿,深感不合算, 动手太费体力, 又怪疼的,还是吵吵最省事。
小金抬头见停下手的女暴力分子,目光牢牢锁住他,一脸的高深莫测,防备道:“揍两下得了, 你还想干嘛?”
“不干嘛,你给我等着,别动弹。”绮芳说完,快速跑上楼,取了纸笔。
这些天接触下来, 她算看明白了,有些人是智商不够, 情商来凑, 而金镰侃正好相反,他早慧,智商很高,情商不提也罢, 跟智商可以正负抵消。
幸亏身边有些闹闹腾腾的兄弟在,沾了点烟火气,要不早变成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孤家寡人。
小板凳往金镰侃面前一摆,纸笔拍上板凳,绮芳心想借这个机会必须给你好好立个规矩,算是板正你的第一步,双手抱胸,凶巴巴道:“我说,你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