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了太夫人,秦荀殷回到秋兰院,古言玉还在看买办处送来的账单,买办处的管事妈妈就坐在古言玉的旁边,见到他进来,忙起身给他行礼。
秦荀殷落下一句“你们忙你们的”就转身回到了西次间,有丫鬟进去给他倒茶,秦荀殷坐到临窗的大炕上看书。
他断断续续地听到古言玉说话的声音:“以后就指定这几家…办得很好…把价目单子再抄一份送到总管房…辛苦了…”
然后是买办处的妈妈起身告辞的声音。
秦荀殷发现,古言玉貌似还挺忙的,待送走了买办处的妈妈,她走进西次间,脸
上挂着笑意:“侯爷在看什么书?”
秦荀殷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书上,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统共也就看了两三页,而这两三页到底写了什么东西,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不起来。
古言玉瞟了眼书封:“原来是《四书集注》。”
她语笑宴宴地提起茶壶,将秦荀殷有些空的茶盅添上热茶,说起买办处的事情来,“以前都是这家购一点,那家购一点,不仅浪费时间,而且浪费人力,最主要的是买一点东西,供货方就只能便宜一点点,但若是都在同一家买,就能便宜很多,也省了很多中间可以捞油水的环节,底下的人虽然有不满,但为了长远的发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秦荀殷拉着她在大炕上坐下:“你就不怕得罪了人?”
“自然是要得罪人的,有改变就会有利益的冲突,况且妾身这么大规模地改变,利益受损的何止一人两人,但妾身刚刚接手家中事务,这个时候改变是最好的。一来可以立威;二来,妾身和府里的人都没有什么交情,不用顾念着谁,也没有谁会求到妾身的面前来请求妾身不要改制,大家都知道妾身要立威,又有几人敢跟妾身对着干;三来,妾身可以借改制的机会把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账目给消掉,往后就用全新的账,防止有些人利
用旧账在新账上动手脚,”古言玉温声细语地解释道,“好在侯爷和母亲都是支持妾身的,否则妾身还真压不住底下那些管事。”
古言玉所言,与他猜想的一样,其实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冲销以前那些烂账,她不想为以前那些不清不楚的账买单,所以才会现在就实行改制。
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后台硬。
刑部尚书府的嫡出大小姐,光是这个身份,就让府里的很多人都不敢不服她,若她只是一个庶女,或者寻常人家的女儿,她也不敢这么行事。
第八十章 会过日子的小女人
会过日子的小女人
因为就算有太夫人和他撑腰,她毕竟刚进府,也是压不住那些管事的。
这也是太夫人为什么想要他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的原因,他长年不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去西北,家里没有一个能压得住场面的妻子,是不行的。
说话间,古言玉就发现秦荀殷有点神思不属,从太夫人那里回来就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她笑了笑道:“母亲还好吗?”
秦荀殷回应道:“没什么不好的。”
太夫人刻意避着几个媳妇儿,秦荀殷自然不好违背了她老人家的意思,主动跟古言玉说起这件事,但是他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借钱,除了借钱,他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了。
一时间,就有点心不在焉起来。
秦荀殷不主动说,古言玉自然不会主动问,说到底秦荀珍那边的事情也都是些破烂事,她管都懒得管,尤其是五夫人还趁机踩了她一脚。
古言玉又说起另一件事情:“妾身觉得屋里的红帐挂得也足够久了,想换成秋香
色乌金云绣沙帐,再把床上的其他东西也换一换,侯爷以为呢?”
秦荀殷对这些红帐蓝帐的根本没有概念,也很少去注意屋里到底是什么摆设,古言玉这么一说,他才注意起屋里的布置来。
墙角放着花几,花几上摆着几盆正开得浓烈的鲜花,紧挨着花几的松竹梅花梨木小几上摆着青花瓷的花瓶,花瓶里插着水仙花,中间的格子上放着箩筐,里面是她闲暇时做的针线,这几日她好像正在绣一条抹额,样式很新颖,布料是上好的蜀锦。
这么好的东西,不是给太夫人的就是给老太太的。
临窗的大坑上摆着灵芝纹紫檀方桌,方桌两边都有抽屉,里面放着平时要用的一些小东西,方桌上摆着十样锦的茶具和白底蓝花的高脚瓷盘,瓷盘里放着几个新鲜的水果。
他又想起卧房里的摆设来。
雕红漆床榻之前摆着一扇鱼跃龙门屏风,一走进卧房首先看到的不是床而是屏风,想要看到床上的景象,非得绕到屏风后面去不可,床榻上有两床被子,一床是大红底满天星绒被,一床是大红底大红底丹凤朝阳刻丝薄被,铺的是大红底百鸟朝凤床单,入目皆是一片喜庆。
靠窗的两边墙角上各摆着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花瓶,里面种有绿油油的草木,靠窗的大坑上摆着梨花木的小几,上面摆着一套白瓷浮纹的茶盏和两个白底喜鹊登枝果盘。
大炕上铺着吉祥如意纹坐垫,旁边摆着一个雕红漆的小书架,书架上放着几本他们平日里常看的书,有史记、有游记、有戏本还有兵法。
秦荀殷发现,他和古言玉唯一的共同喜好就是看书。
屋里屋外的摆设都十分简单,并没有多少花样,置身其中却令人觉得十分舒服,屋里有茶香,有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他道:“你喜欢怎样布置就怎样布置吧,我无所谓。”
古言玉也觉得他其实无所谓,不过是因为两人都突然沉默下来,她不大喜欢这种沉默,所以故意挑起话来跟秦荀殷说说罢了。
床上用的东西她已经换过两遍了,也不见秦荀殷说过什么。
夫妻俩又说了会儿话,三个上学的孩子回来了,古言玉发现,张心悦在帮秦暮珊拿上学用的笔墨纸砚,而秦暮珊迈着小短腿走得毫无压力,甚至回头叫张心悦快点跟上。
古言玉眯了眯眼睛。
秦荀殷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了古言玉有点不悦的情绪,但是待三个孩子走近后,她
脸上立刻又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几个孩子给他们行了礼,张心悦就问秦暮珊:“五姑娘,奴婢将您的东西放在哪里好?”
秦暮珊笑眯眯地回应道:“就放在我屋里吧。”
张心悦点头应了声“是”,就行礼退了下去。
古言玉朝秦暮珊招手,秦暮珊欢天喜地地钻进古言玉的怀里,古言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珊姐儿,你的东西怎么是心悦在帮你拿呢?”
秦暮珊好似敏锐地感觉到了古言玉的不高兴,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回应道:“是心悦姐姐主动帮我拿的。”
“心悦敬你是主子,所以才主动帮你拿东西,那么在你眼中心悦姐姐是什么人呢?是你的同窗还是你的婢女?”古言玉问。
秦暮珊歪着脑袋仔细地想了想:“都是。”
古言玉:“…珊姐儿,母亲将心悦姐姐招进府里来,是为了陪你读书写字的,不是给你做婢女的,因为你身边有专门的婢女伺候你,你们只相差两三岁,本是同龄人,你应该把心悦姐姐当成你的玩伴儿,而不是随时随地都要伺候你的婢女。”
秦暮珊不懂,张心悦进府不就是为了给她做婢女的吗?
古言玉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心悦才六岁,比你大不了多少,她都还只是个孩子呢,还不到做婢女的年纪,母亲让她进府,只是为了陪你的,而不是给你当下人使唤的。”
秦暮珊扬起脑袋望古言玉,眨了眨眼就道:“我知道了。”
古言玉怕她一直耿耿于怀,安慰她道:“没事,以后改正就是了。”
秦暮珊见古言玉安慰她,立刻又高兴起来,从古言玉的怀里跳下去,道:“那我去找心悦姐姐玩儿了!”
古言玉笑道:“去吧。”
秦暮宇被单独留了下来,他发现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对他的要求都更严厉些,尤其是父亲,他似乎并不关心秦暮珊学了多少,只关心他到底有没有长进。
这点让秦暮宇很激动,也很忐忑,他害怕自己达不到秦荀殷的要求。
秦荀殷果然又问起他的学业来,秦暮宇老老实实地回答:“先生今天教了孔融让梨的故事,还教我们写了十个生字,并生字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