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我要你以身相许呢?”
什么?
古言玉以为自己没听清,不由地朝秦荀殷投去“你说什么”的目光,秦荀殷却只是看着她,未再重复,古言玉琢磨了半晌才确定她没有听错。
他问的是“如若我要你以身相许呢?”
古言玉的头皮整个儿炸了,搞不明白近日里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好不容易从阎王殿回来,打算好好做人不辜负祖母和父亲的厚爱,没想到转身就落入了威远侯的怀里。
威远侯秦荀殷是谁?
其祖父秦楼乃是大梁的开国功臣,被赐侯爵,其父秦业承袭了爵位,后来为国捐
躯,战死沙场。秦荀殷十五岁上战场,二十二岁临危受命,率五万大梁铁骑抵抗西北草原十八部落的联盟侵犯,一举击溃西北联盟,令西北十八部落向大梁称臣,每年缴纳税供;二十五岁南下对抗倭寇,将倭寇尽数赶出大梁海域;而今他二十七岁。
二十七的秦荀殷手握西北十万大军,刚回京就被皇上任命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正一品,赐都督府,在朝中可谓是实打实的位高权重,即便是皇上都要给他三分颜面,这样的背景下生出这样的英雄,敢问这世间有几个女子不倾慕呢?
可为什么二十七岁的威远侯却仍旧还没有娶妻呢?
不仅没有娶妻,甚至连个妾室和通房都没有。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秦荀殷多年征战沙场,甚少归家,曾经皇帝给他赐了两次婚,一个是侯府家的千金小姐,在皇上赐婚的第五日不小心掉入池塘淹死了;一个是一品大员的独生女儿,原本两家已经在准备婚事就等成亲了,谁知西北忽有战事,婚事只能被迫推后,在秦荀殷离京的两个月后,那大员的独生女儿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没到一个月就香消玉殒了。
接连死了两个未婚妻,秦荀殷克妻的名声便传开了,但毕竟人家是位高权重的大英雄,总有些人抱着侥幸的心理,仍旧想嫁入威远侯府,但是赐婚已经赐出了心理阴影的
皇上是不愿意再掺和秦荀殷的婚事了,侯府的太夫人就请人说媒,说的乃是大理寺卿的嫡次女,没想到这亲事刚定下,那嫡次女就患了恶疾,不出三日就死了。
接连三桩婚事,加之秦荀殷已经死去的父亲和兄长,前前后后的事情加起来,秦荀殷就落下个克妻克兄还克父的名声,汴京城上下都说他是一煞神,谁跟他亲近,谁就得死,就没有高门大户愿意将女儿嫁给秦荀殷了,而门第低了的,同样也碍于秦荀殷克妻的名声,害怕人还未出嫁,自己就已经一命呜呼了,也不愿意嫁。
再加上秦荀殷长年不在家,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七岁。
这些原本身处闺中且一心只想着卫庭轩的古言玉是不会知道的,但前世古言玉嫁入卫国公府后,那卫国公府偏生和威远侯府有亲,且两家还走得挺近,古言玉前前后后听了不少秦荀殷的事情,据说太夫人原本是给秦荀殷安排了通房的,可是就在那日晚上,正准备给秦荀殷暖床的丫鬟突然就被一道惊雷给劈死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甚少,古言玉能得知,还是因为卫庭轩的母亲有一次说漏了嘴,连被雷劈死这样的事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人是秦荀殷克不死的?
没有了。
有人说正是因为秦荀殷手上杀孽太重,才会克死亲近的人,他手上杀孽的确重,
身为一个将军,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这样的人,浑身都是煞气。
兴许秦荀殷这辈子都只能孤寡一生,无所寄托的,他的命太硬了,谁都担不起。
古言玉估摸着,活了整整二十七年的秦荀殷指不定还是个处男,如今这老处男突然问自己要不要以身相许,古言玉整个人都懵逼了。
但看秦荀殷,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模样英俊挺拔,能力压倒千千万万人,背景是无数人拼尽一生都想混到的侯爵,至于他家里的情况,有太夫人坐镇,想来也坏不到哪里去,倘若他没有“煞神”这个名声,想嫁进威远侯府的女子能把侯府的门槛都踩破。
可惜啊,可惜…
第十章 不说人话
不说人话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并不打算草草地了结自己的性命,她还想在老太太和古宏面前尽孝,等他们百年之后给他们送终。
她还想让那些想害她的人自食恶果,后悔生为人。
她有太多的事想做了,她想好好地过一生,活得风生水起,人人艳羡,她不想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又把自己活成个短命鬼。
古言玉深吸口气,缓缓平定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朝秦荀殷敛衽道:“侯爷说笑了,想嫁进威远侯府的女子上至公主下至无名小卒,数不胜数,但像我这样一个被退了婚的风评不好的女子,只怕是无福消受侯府的富贵荣华的。”
秦荀殷深深地打量她,忽然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古言玉眼眸大睁,想出口喊人,却又生生忍住,喊了人来又如何,就秋月那三脚猫的功夫,十个加起来都不是秦荀殷的对手。
更何况他身边还带着三个武艺超群的护卫。
她慢慢垂下眼,桃花眼的长睫毛微微下倾的时候像是有一片羽毛在秦荀殷的心尖上捋过,让他忽然觉得有些发痒,
捏住古言玉下巴的手不由地加重了力道。
古言玉疼得“嘶”一声。
秦荀殷却好似没听到她的声音似的,丹凤眼露出几分阴翳来,他缓缓道:“你这张脸倒是挺好看的,也颇有胆量,可惜,嘴巴有点讨厌,不怎么会说人话。”
古言玉分明感觉到了他的怒气,整个人僵在那里,心中忐忑不安,秦荀殷的手是真心地重,她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给他捏碎了。
而她不敢叫喊,她不敢惹他更生气。
一股委屈涌上来,古言玉的眼眶蓦地湿了,一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顺着她的脸颊滚落,落到秦荀殷的手背上,秦荀殷忽地觉得自己的手背被烫伤了般,乍然松了手。
他不明白,这好好的怎么就哭起来了。
罢了罢了,他也不是非要娶她的,只不过母命难为,他另择她人便是。
古言玉得到喘息,兀自深吸了几口气,逼回眼里的湿意,用一双泪汪汪的桃花眼望着秦荀殷道:“侯爷征战沙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何苦为难我这个小女子呢?”
秦荀殷最见不得女人哭,女人一哭他就觉得自己简直
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他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有点混账,正准备致歉,古言玉却又抢在他的前面开了口。
“我被卫国公府退婚,名声扫地,这世间看我笑话的人能手拉手围着汴京城绕三圈,我若是嫁进勋贵之家,免不得要因此受欺辱遭白眼,和卫国公府有婚约的这些年,我已经受够了,实在不想再和豪门大户扯上什么干系,还请侯爷放过我吧。”
秦荀殷闻言,为数不多的那点歉意瞬间烟消云散。
“况且卫国公府来退婚,我心已死,如今站在侯爷面前的也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侯爷要我这种活死人来干什么,看家护院吗?”古言玉抹了抹眼睛道。
她口气生硬,也不知道到底是被气的还是心有不甘。
大约是被气的,她在气他下手没了轻重,险些捏碎了她的下巴,她看上去可不像心有不甘的样子,且她若是真的因为卫国公府退婚之事伤心欲绝,怎还有闲情逸致来此处泡脚?
看见她们之前,他分明听见了她的笑声。
那笑声婉转清幽,煞是好听,好像能随风侵入人的心底,那是发自内心的笑。
这小女子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听着就没有一句真话
。
古言玉吸了吸鼻子,敛衽朝秦荀殷行礼道:“我与侯爷单独见面,已是不妥,若再呆下去难免让丫鬟小厮们多想,我不愿多生是非,便告退了。”
她落下话,也不去看秦荀殷的脸色,微微低着头,朝春花和秋月走去。
秦荀殷望着她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眼泪留下的水渍还在,刚刚那股灼烧之感仿佛还没有褪去,他脑海里又浮现起那小女子泪盈于睫的模样来。
当真是楚楚可怜。
左一他们走上前来,左二笑道:“侯爷可是看上人家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