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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病房里,胡天志的父亲斜躺在病床上,一只手臂缠着绑带,吊挂在身前。
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被阻断在床尾处,光束里肉眼可见的尘埃翻滚不息,有如浩浩汤汤的江河之水。
胡天志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望着这些尘埃出了好一会神。刚才他出现的时候,他父亲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意外又惊喜,惶然又无措,还有隐隐的羞愧。
胡天志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心态不一样了,还是他父亲真的不一样了。
他父亲看着胡天志说:“你能来,我很高兴。”
胡天志回笼神思,转脸看了他父亲一眼,又把目光移到别处,然后点了点头。
他父亲又说:“其实也没大事,再住几天,就能出院,回家再养养就好了。”
胡天志又点点头,隔一会后,他看着他父亲说:“我要结婚了。”
他父亲先是错愕了一会,而后缓缓转化为一个快乐的笑,他心里万千感慨,嘴里却只说出一个“好”字。
胡天志接着说:“我们想简单点,不办婚宴,谁也不请。下次回来,我带她一起来。”
他父亲听罢,渐渐热泪盈眶,嘴里说道:“好!”
胡天志望着他父亲,淡淡地笑了一笑。离开医院前,胡天志悄悄到护士站去填写申请表,出资给他父亲请了护工。随后开车去了从前的家。
他从这辈子出生长大的房子里走出来时,手里拿着户口本。他坐进车里,抬眼望了几望这栋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心里有种超乎想象的轻松,像是解脱沉痛后的新生。
他扭头看了看邻居孙文景家的房子,眼前出现青春时期和孙文景勾肩搭背,常常抱着篮球在这附近同进同出的画面。
但此时胡天志却不愿意上去叨扰孙文景,他只想回市区的房子,有刘若玲在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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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在民政局办公室,刘若玲与胡天志在结婚申请表上郑重地签上姓名,领到了成为合法夫妻的结婚证。
走出民政局门口,两人坐进车里,侧着身子久久对望,而后会心地笑。
过一会儿,胡天志认真说着:“胡太太,从今往后,请你多多指教!”
刘若玲认真回应:“胡先生,从今往后,请你多多包容!”
胡天志笑着点头,随后伸手将刘若玲搂过来隔空拥抱,接着低声说道:“老婆,我爱你!”
刘若玲听着丈夫的情话,感觉与男友身份的情话相比,丈夫的情话更有感染力,更安全更幸福。
胡天志提醒道:“嘿,到你说了。”
刘若玲却只是伏在他肩上,闭上眼甜甜地笑,不说话。冬末暖阳,透过前挡玻璃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此刻,她觉得,超级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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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两人舒服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胡天志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找个时间去房管局,在房产证上加你名字。还有我得买份保险。”
刘若玲侧头看他:“嗯?什么保险?”
胡天志望着她的脸:“意外身故险。”
“啊?有必要吗?”
胡天志搂住刘若玲的肩:“非常有必要,我希望能给你足够多的保障。”
刘若玲望着他,只觉感动填满心窝,喉咙也哽咽。
好一会后,她伸手勾住胡天志的脖子,眼神勾人,仰脸俏皮微笑道:“新婚之夜,我们是不是该做点新婚之夜该做的事?”
胡天志半眯着眼微笑,目光在刘若玲脸上一寸寸地游走,然后欲擒故纵,明知故问:“新婚之夜该做什么?”
刘若玲:“你说呢?”
刘若玲缓缓将他拉近,鼻尖对着鼻尖,两人气息交缠,连空气也顿时暧昧。
以为就要亲上了,可是,胡天志却忽然掰开刘若玲的左手,把她的手握在手里,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套进她左手的无名指。
刘若玲好不容易主动一次,胡天志却在这时候打断自己,她刚开始时是有点想恼羞成怒的,可是看着手上的戒指,她只顾幸福地笑。
过一会,刘若玲说道:“怎么?想套住我啊?”
胡天志捧起她的脸道:“不,我想套牢你。”
刘若玲听罢,当即伸手重新抱住他脖子,把脸舒服地伏在他肩上,闭上眼柔声道:“老公,我爱你!”
这情话使胡天志快乐,他微笑着低头,亲吻刘若玲的脖子,随后将她横着抱起,走进卧室去做新婚之夜该做的事。
激情酣畅淋漓,衣裳不知何时被踢到床尾,有的掉落在地。水乳交融之后现场一片狼藉,两人也不忙着收拾,就一起躺在被窝里喘息。
不多时,胡天志翻起身,手肘撑在刘若玲身侧,俯瞰着刘若玲,他眼神灼灼,一寸寸注视她的脸,而后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她的眉,她的鼻尖,她的下巴,她的耳垂,她的脸颊。
然后他戏谑地说:“新婚之夜,一次,怎么够?”
刘若玲推开他,笑骂道:“下流!”
胡天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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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晚上,刘若玲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个个购物平台的网页,对比着,沉思着。
但她脑子里不时在回顾白天上班时,老板高总单独对她说的话。
当时高总先是说起莉莉,然后隐喻地问刘若玲:“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录用你吗?”
刘若玲讪笑着说不知道。
高总便毫不避讳地说:“你很漂亮,我挺喜欢你的。”
刘若玲脸上的表情当场僵住。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她知道,她绝不是第二个莉莉。
“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胡天志已坐到刘若玲身旁,她回过神,望了胡天志半晌后,方才说:“老公,我想辞职。”
胡天志困惑地望着她:“你不喜欢这份工作了?”
“也不是......我......我想做老板。”
胡天志不正经地笑:“那......就做我的老板吧。我养你。”
刘若玲瞪了他一眼,随后把电脑屏幕对到他跟前,严肃道:“我是说真的。我觉得网络购物会是未来的趋势。我想创业,做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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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二零一零年。
胡天志早两年已荣升为公司总部副总经理,这日他从总部办公楼下班出来,坐进一车崭新的奥迪汽车里,开车二十分钟后停在路边,拨打电话:“刘老板,我到了。”
没多久,刘若玲从她的工作室下来,坐进新车里,笑问:“胡总,新车好开吗?”
“好开,”胡天志说,“我们直接回家,还是去过二人世界?”
刘若玲不容置疑道:“当然是回家啊。你不要你儿子啦?”
胡天志却不岔地叹道:“我发觉有了孩子以后,我在家里的地位越来越低了。我甚至感觉大黄的地位都要比我高一点。”
刘若玲听罢,对着胡天志笑个不止,笑罢,她握住胡天志的手:“老公,我保证,你的地位比大黄高!”
胡天志斜瞥她一眼,将信将疑。
刘若玲又说:“我今天把手头上的工作都做完了,剩下的日常工作接单发货什么的,交给小陈他们去做就好,所以接下来我要给自己放个假。你也安排下休年假,我们带儿子去海边玩好不好?”
听到这里,胡天志确信他的地位比大黄要高了,于是他开心地说好,然后启动了车子开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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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他们在海边度假酒店,入住了当初胡天志向刘若玲求婚的那个房间。
晚上,刘若玲拿手机播放摇篮曲,把两岁多的儿子哄入了梦。
他的两只小手微攥着拳头,手臂放松举在头部两旁,像极投降之状,却异常可爱。睡得恬静,嘴角却有一股倔强的神气。
刘若玲望着孩子的睡相,充满母爱的眼神温柔宠溺,她情不自禁地微笑,在孩子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后暂停了手机上的音乐。
起身走到窗前,迎着春天的海风,刘若玲不禁想起当初胡天志求婚的画面,当时就是在这个窗前。
她一手扶着窗格,另一只手伸出窗外,手指自然弯起,试图接住风。
此时做着和当时一样的举动,感受完全不一样。
三十岁的她心态沉淀,只感到满足,婚姻幸福美满的满足。她是真的深深觉得,当家做主的三十岁,才是她这一生中最有底气的时候。什么花季雨季青春在她这,真是一点也不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