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两心知(93)

静侬一直没出声。

陈润涵应该不是对着她笑,也不是因为说这些笑,而是他此时面的另有其人……她没听到电话挂断,于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从不随便看轻任何人的感情。如果你是这么看我,也就是说,咱们兄妹这么多年来,虽然看似亲密,其实你也不能算很了解我……哥,喜欢人家,认真追求,尊重第一。她如果有心,会体会到善意,如果喜欢你,会回应你。你不要乱来——你要是敢对这样一个女孩子乱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今天晚上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静侬也不等陈润涵回话,将电话挂断了。

她握着手机,在原地踱了几步。

陈润涵的话像在她心里扔了一个火把,而她心里是有一片草原的……她必须冷静下来,把这试图燃烧成片的火灭掉。

再不准备出门就必然迟到了,静侬去换了衣服,化了简单的妆。

开车出门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大禹打来报平安的。他们已经回了家,此时虽然还没完全缓过神来,但总归这一关暂时度过去了。静侬问修任远现在怎么样了,大禹说他回来我让他先去洗个澡了。我会看着他的,应该没事。静侬又说你那位朋友,就是和陈润涵一起走的那位,我会照顾的,也会看着些陈润涵的。陈润涵还不至于这么过分,这一点我能保证。

大禹犹豫了下,说:“可能也是因为我们才惹得事……她最近和我们走得近了些。陈润涵那家伙看上她有段时间了,今天这事儿,闹不好也是有一部分冲着她去的……范老师,我再说句不该说的,陈润涵要一直这样儿,保不齐哪天就挨闷棍了。为了他好,确实该劝劝他。”

静侬虽然没出声表示同意,心里却也是这么想的。

她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讲真的,范老师,我们确实不是什么上流的人物儿,可做事儿也不那么下流……明着来进局子还算好的,为了把老修给弄走,把我们老板的这个那个事儿都搅黄了……这真的太狠了。”大禹说。

静侬曾经听大禹提过,可当时并没太往心里去,这会儿她突然心一动,问:“陈润涵吗?”

“不是他。您知道是谁。就是老修以前……那个被害人的哥哥。”大禹说。

静侬顿了顿,看车子已经开到玺园入口处,降下车速来,跟大禹说:“我知道。”

她说完我知道,接下来她没说话,大禹也不说了。大禹像是硬要提起精神来,谢谢她及时赶过去,还有拜托她照顾一下他的朋友……静侬答应,说有事及时通电话,虽然你也知道,可能真的帮不上忙。

大禹竟笑了,说:“范老师,您看我,不也麻爪帮不上吗?可我毕竟在这,凡事有个动静儿不是?就是人出了事儿,也不至于无声无息的。今天要不是你去了,我看陈润涵也不可能那么快让步。老修其实是感谢你的。他脸皮薄,总觉得欠你人情。刚才回来他还把我臭揍一顿,不说了,范老师,你慢开车。”

挂断电话,静侬在门卫处停了片刻。

车牌号码应该早就报备了,所以门卫没有拦住她,而是敬了个礼说范小姐请直行,停车场就在前面右手边。

静侬毫不费力地找到停车位停了车,要下车时才觉得自己手握着方向盘太用力,手保持那个姿势也久了,竟然冰凉冰凉的,像是被冻成了雕塑似的。她花了一会儿工夫才把手搓柔软,在下车之前,给沈緖楷拨了个电话。

她没问他在干嘛,也没问他在哪里,甚至其实就只是想给他打个电话,听一下他的声音,像是要确信什么。

沈緖楷似乎也没有意识到她这个电话打得有点莫名其妙,只是问她是不是该在寿宴上了。

“嗯,刚到。我还没进去。”静侬说。

“是不是觉得还是带我去比较好呢?”他声音里带着笑意,调侃道。

静侬顿了顿,才说:“是啊,带着你比较好。”

“你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就是突然很想见你。”静侬说完这句话,喉头有点发紧。她开始并没有想说出这句话来的,但是说出来了,她也并不后悔。“沈緖楷,要是你在我面前……”

“你要干嘛?”他问。

挡风玻璃上只能看到她自己的一点身影,然而她可以想象他的脸,带着似笑非笑、或者严肃认真的表情印在那里。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么想想。”她吸了下鼻子。“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我知道你脱不开身。”

“你到底怎么了?”沈緖楷问。

静侬有点哽咽。她把手机拿远些,无声地清了下喉咙,再开口,已经像平常一样了……她说:“唉,天太冷了,我为了漂亮穿礼服来的,实在不能算是明智的选择。”

沈緖楷无声地笑了。她知道他一定是笑了。

他说:“那你快点进去,尽量减少走在路上的时间。”

“知道。你还有事要做吗?”静侬问。

“有。很重要的事。”沈緖楷说。

“那就去吧。没特别的事今晚我就不吵你了。晚安。”她说。

“静侬。”沈緖叫她。

“嗯?”静侬吸了下鼻子。

“开心一点。外公生日呢。”沈緖楷说。

“好。”静侬答应。

“你随时可以打给我。挂电话吧。”他说。

静侬先挂了电话。打开车门时,海边强劲的冷风有点疯狂地围了过来,等到进了室内,就这短短的距离,她的脸都有点僵了……这别墅美得不可思议,她却没什么心思欣赏。

大禹,陈润涵和沈緖楷的话像在耳边无限循环,让她在跟谁说话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别人都没有发现,尤其当陈润涵带来的女伴又美得惊人又谈吐得体加上神秘而又坦率,几乎吸引了在场人的全部注意力,只有她母亲发觉了。

用餐完毕,趁大家四处走动着参观闲聊的工夫,陈谟看似不经意地把静侬叫到了身边。母女俩站在平台上看着海景,闲聊了一会儿,静侬就知道母亲是有话要跟她讲。她以为母亲会提到沈緖楷,但并不是。

陈谟说:“最近我偶尔跟涵涵聊天,听他说了一点事。确切地说,他是打小报告呢。”

静侬不出声。

外面惊涛拍岸,她只觉得心内风平浪静。

“我是这么讲的,不妨把原话说给你听——贝贝已经成年,她跟谁来往那是她的自由,不光是作为父母,别人也无权干涉甚至是指手画脚。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有人在我面前批评我女儿跟谁来往,就算是亲侄子也不行。”陈谟说。

静侬慢慢呼出一口气来。

陈润涵说的是什么、指的是谁,一清二楚。

“不过,下面的话是我作为母亲跟女儿说的——不轻易判一个人死刑,也不轻易否定一个人,这是很宝贵的品质。同时,也希望你能多看多听多想,在这个基础上去认识一个人。这个事情我就说这么多。”陈谟说完,挥了下手。

静侬站在母亲身边,转过身去要给母亲一个拥抱,却发现她已经自顾自走开了,正在研究一旁长条桌上摆着的艺术品,背着手,把花镜戴上,轻轻摇着头,见静侬看自己,说:“后现代风格,欣赏起来还是有点门槛的。”

静侬跑过去,伏在母亲背上。“妈妈……”

“哇,小心了,咱们俩要在这里跌下去,赔不起人家。”陈谟说。

静侬看母亲一本正经的讲着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却忍不住笑起来……

这一整晚她都在留意陈润涵,看他规规矩矩陪着女伴,到后来就完全放心下来。瞅了个空,她去跟那女孩子道了谢,也做了自我介绍。她们总共没说几句话,然而她却从心里想着假如这一晚,陈润涵带来的是真正的女朋友,而不是他“绑架”来的,该是多么的好……陈润涵他们走得最早。之后不久,陈老爷子也提议散了。静侬在停车场将各位长辈一一送上车,待他们车子驶离,她站在冷风里,已经冻得全身僵直了。

回家的路上,忽然下起了雪。

静侬看着飞舞的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伤感……等红灯的时候车子停下来,她看着雪落,看着它们化成一滴微小的水,凝在玻璃上、地上……她忽然想起来从前的电视剧里说,初雪的时候一定要走出去,雪落在手心里,握住它,就是握住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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