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二十多分钟，甄李进来，季恒熙睁开眼睛，歪着头看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开门暴击。甄李错开目光：“好了。出来吧。”
季恒熙站起来，抚平床上的褶皱，甄李心下一动。出来以后，甄李执意要季恒熙闭上眼睛，放心不下又抬起自己的手虚掩着。季恒熙也不多说，按照甄李的指令行动着。甄李拉开凳子，引他坐下。
“好了，季恒熙。睁眼吧。”甄李轻声说：“20岁生日快乐。”
饶是心里已经知道是什么，睁眼看见这个卖相可爱的蛋糕，季恒熙还是痴住了。蛋糕尺寸不大，两个人刚好，造型简单，白色的顶上用巧克力写出“恒熙”，“熙”字写的大了些。甄李看他不说话，补充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奶油，就少放了点。水果夹心的，快切开吧。”
季恒熙只是看着蛋糕，没有动作，甄李有些发慌：“这卖相还可以吧？相信我，味道绝对比看着好。”
“不是。刀”季恒熙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像是流淌星河。
甄李失了神，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地应道：“哦哦。对。刀，我找找。”
最后两人用水果刀切开了它，夹心里好多橘子。季恒熙抬头看甄李，甄李却一脸不明所以。
☆、二十
吃了大半，甄李不死心地问：“你怎么一点不惊喜？”
季恒熙不动声色在中指点上奶油，回答他：“你前面说漏嘴了。”
“啊？我说漏了？”甄李开始回想，季恒熙伸出食指擦他的鼻尖：“沾上奶油了。”
“哦。谢谢。”甄李感激道。却不知道他的鼻尖原来是干净的，是季恒熙偷梁换柱般给他抹花了。
“没事。”季恒熙温和笑着，收回来的手上早已没了奶油。
蛋糕吃到最后玩起了奶油大战，玩着玩着季恒熙接了个电话，就此打住。收拾好屋子，甄李把布丁打包好递给季恒熙。实在担心季恒熙在单元楼里绕昏，甄李想想还是送他到见面的地方。两人在小区碰见了张叔叔，打过招呼，张叔叔笑呵呵地问甄李：“什么事高兴了一天？”看见甄李有些困惑的表情，他接着道：“早上在超市看见你，一个人边买东西边笑，和你打招呼都没看见我。晚上了，还这么开心。什么事啊？”
高兴了一天？季恒熙嘴角扬起，不说话，看着甄李打圆场。过了一会儿张叔叔注意到他：“这位？......”又看到两位行为亲密，“这位就是你说的好朋友吧。”
“......好朋友？张叔叔？你在说什么？”甄李有些慌乱，脸色发粉，欲盖弥彰。
季恒熙对着叔叔大方一笑：“张叔叔好。我是季恨......恒熙。叫我小季就行。”心下思量：好朋友？
话题到这甄李只想赶紧结束，快随便扯点什么糊弄过去。可他乱了阵脚季恒熙却稳稳接住了，用了一点时间给张叔叔留下良好的印象，告别的时候张叔叔还喊话让他常来玩。
甄李有些头疼，季恒熙跟在他身侧笑眯眯的，实在忍不住了，甄李问他：“你怎么找到这的？”
“地址。”季恒熙晃了晃手机，“你以前给我写过。我给司机报，他就带我来了。没往里面走，里面的楼都长得一样。”
果然！甄李停下脚步，转过去狠狠在季恒熙脸上捏了两把：“就知道你绕不进来！”又回身：“那送我到医院，给桃桃打电话，又把我的手机送回来的，是你吧。”
甄李的手机没设锁屏，知道给甄桃打电话，还会把手机送到这里的，只能是他了。
“嗯。”季恒熙应了，没什么语调。
“对了，季恒熙，我住院的时候，来过一个小个子，是谁？”甄李声音陡然低沉，问道。
“我一个朋友。”季恒熙跟在后面发声。
“......你怎么不亲自来？”甄李平静地面向他。
季恒熙没有说话，也不躲避甄李的眼神。刚好车到了。他托着手里的布丁，睫毛忽闪，快步走向甄李。离近后两人对视，不说话。须臾季恒熙轻笑一声，坐进车里和煦地跟甄李告别。甄李一脸茫然，与他挥手，看他远去后才离开。
☆、祝福
送走季恒熙，收拾好家里。甄李在阳台边踱步，一会儿捏紧双手，一会儿又做做深呼吸，手心冒汗，磨磨蹭蹭进入联系人界面，几番进退，手微微发抖地拨打了妈妈的电话。电话通了，那头有些嘈杂。
“木子，怎么啦？又遇到文化冲突了？”甄霖开了口，甄李却没有回应，心下不禁浮起隐隐疑惑担忧:平时，木子都是打通了就开始说话。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妈。”甄李本想再深呼吸一次就说出来，没想到没把握住，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他嗫嚅起来：“我......我有事想告诉你。”
“嗯。”甄霖向外走去，杂音渐渐变小。
甄李还在给自己打气，正想借着嘈杂若无其事地说出想说的话，妈妈那边却越来越安静，他战战兢兢，憋半天憋出个“妈”。
甄霖担心起来：“怎么了，木子？是不是在那边遇到什么事了？”
甄李听着妈妈语气中的担忧，着急起来：“不！没有......我，”，没控制住情绪，第一句话音调没预兆拔高。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抓紧护栏，眉头紧锁。如箭在弦，终于说了出来：“我有喜欢的人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暮里的鸟叫，甄李慢慢焦灼起来。突然“噗嗤”一声，甄霖忍俊不禁：“有喜欢的人了？正常啊，都这么大了。”
“嗯......妈。嗯......”甄李在脑中不断斟酌自己的下一句话，手心汗津津却发凉，他不断握紧松开握紧松开。甄霖突然开口：“喜欢就好。记得要对人家专一。”那边有人喊她，她应了几声，对甄李说道：“我还有事，他们在喊我，先挂了。”
甄李蒙蒙的，木然道：“啊.....嗯，挂吧。妈你去忙吧。”他感到失落，以为电话就要这样结束的时候，甄霖的声音又响起来：“只要你自己足够勇敢，就去追求吧。爸爸那边我来做工作......哎，来了来了......”电话戛然而止。
良久，甄李回过味来。他缓缓蹲下，抱住头；又抬起来，目光闪闪，望向天空。过了一会儿他看向地上和睦温馨的人们；男女老少，其乐融融。眨眨眼睛，笑了出来。
“明天，去一次教堂吧。”甄李发出这条消息，攥住手机埋头低笑，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地板上。
“好。”季恒熙回他:“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
☆、雾浓
捡吗哪的时间，破晓之前，甄李向教堂赶去。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教堂了，墨蓝色的世界，秋天的早晨空气里有薄薄的雾，远远看见模糊的身影立着。不自觉加紧步伐，走近看见季恒熙也正向门口走着，看见甄李，他微微一笑，睫毛湿漉漉的，面庞沐浴一般润泽。如同潮湿空气入喉一般，靠近他，自然而然，多多益善。
见了面，无需多言，一起向里走去。季恒熙什么也没说，跟着甄李走进内部。今天神父不在，来的很早，也没什么人。
两人做过祷告，季恒熙正要把小十字架收回口袋。甄李问他：“怎么不戴脖子上？”眼神有些飘忽。
“这个，是我捡到的。不是主动拥有的。我会借它，它并不属于我。”季恒熙在手里摩挲一下，抬眼看着甄李道。
季恒熙转过头，目光直直看着教堂前面的那一大格图画，不眨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说道：“我想向你，在这里——上帝面前，坦白，我一直逃避的、一切。”
一直逃避的？甄李下意识抿了抿嘴，心思往后推置；思索着：是之前......在墓园里轻描淡写带过的那些吗......
“甄李。如我上次所说，我是□□出身。也是因为这个，我杀了......那位父亲。”季恒熙吸一小口气，轻轻说道：“我的出生是个错误......现在，我仅仅只是让自己保持活着；也......一如既往恨着毁掉姐姐人生的，那个早就死了的人。”
季恒熙眉眼微垂，声音飘落：“我已夺去他的生命，这些恨意却依旧新鲜。日复一日，它们在上帝的注视下，滋生，纠缠。”
撕裂。
“我想把我的一切说给你听。”季恒熙突然看向他的眼睛笑起来，笑容干净纯粹，对上甄李眼中复杂的情感——担忧，痛惜和难以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