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之前,离忧还有那么些对皇帝的愧疚,在沙场经历了一幕幕生死的他,曾反思过先前或许是他太过于不懂事了。
可现在看来,他俨然就是个傻子,他对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却被人利用得干干净净,看来那句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不是假的。
离忧眼里的失望渐渐被冷漠与仇恨取代,既然如此,那他便做了这个帝王家中,最冷酷无情之人也就是了。
离忧径直来到贤明宫中,宫女眼见离忧走进来,都恭敬地给他行着礼,若按平时,离忧定是笑呵呵地点头或是回应,可这次,他却连话也不说,面无表情地将门“咣”的一声推开,站在门口处,死盯着离晔。
突如其来的声响使得本在喝酒的离晔回过头来,见来者是离忧,他也明白了离忧定是知晓了先前的事情,可那又如何,顶多是来质问他为什么而已,给离忧答案就是了,离晔放下酒杯,嘲讽道:
“呵,是你啊,怎么?想找本皇子算账?”
离晔竟还能笑得出来,这让离忧心中更是痛恨不已。
“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闻听离忧说他不知悔改,满腔怒火的离晔也忍不住了,起身冲到离忧面前,吼道:
“本皇子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悔改?那个贱女人让本皇子当众出丑,本皇子现在被宫里的人当成笑柄,你还敢要本皇子改?本皇子告诉你,那贱女人死得早,否则落到本皇子的手里,本皇子也定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离晔这般执迷不悟,离忧握紧手中的剑,语气里满是冰冷,好似没有感情一般。
“我说过,你若再侮辱她,我定不会饶了你。”
“你想怎样?她活该被我……”
离晔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二人眼前闪过一道银白之光,光影转瞬即逝,接下来,血珠四射,鲜血不断从离晔的脖子喷涌而出。
离晔捂着脖子,眼里颇多惊恐与不可置信的神情瞪看向离忧,他张着嘴却无法出声,呼吸也渐渐跟不上来,就这么倒退踉跄几步,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了。
门外的宫女们也眼见着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吓得相继跌坐在地上哭喊着,只几个胆大的才敢跑出去禀告皇帝与皇后,却也是惊慌失措至极,而离忧却全然不顾宫女的呼喊,淡然走出了这皇宫之中。
历劫十三
凤仪殿内,一名宫女自门外闯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怕得要死地呼喊道:
“皇……皇后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本在闭目养神的皇后,被这声音惊得睁开了眼睛,却看见眼前跪着的那个宫女神色慌张,眼里充满了惊恐,让人见了着实骇人,就连皇后身旁的夕颜姑姑也赶忙呵斥道:
“你好好说话,规矩点儿,别吓着皇后娘娘。”
那宫女受了呵斥,这才定了定心神,将刚刚她亲眼所见之事说了出来。
“皇后娘娘,大皇子他……他被二皇子杀死了。”
闻听此话,皇后脑中“嗡”的一声,心中也只感万分惊悸,她慌忙站起身来,却因这事超出她的接受能力范围,起身的瞬间就登时感到一阵晕眩,她赶忙用手扶住桌角,这才没有倒下去,缓和片刻,又带着一脸不敢置信,厉声问向那宫女。
“你说什么?”
那宫女本就吓坏了,如今见着皇后动怒,她更是吓得直哭,却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
“刚刚二皇子来了贤明宫,然后……然后因着乔家小姐的事,他们二人就吵了起来,二皇子就……就用剑割断了大皇子的脖子。”
离晔毕竟还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即便皇后蛇蝎心肠,可舐犊之情她也是有的,但见她登时就两眼通红,匆忙赶去了贤明宫。
踏进寝殿的那一刻,就看见满屋的宫人跪了一地,皇帝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叹息,而离晔就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外翻着,甚至可以清晰看到里面鲜红的血肉。
这瞬间,皇后只感觉脑中嗡嗡作响,似乎天都像塌下来一般,她那两蹙双燕眉登时一紧,眼里也蒙上了一圈水雾,却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实。
皇后连礼仪都不顾了,匆忙跑到离晔身边,握住他的手,可诚然只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凉,她抬头问向旁边的太医,眼里充满期待。
“太医,晔儿他没事,对吗?你可以救活他的,对吗?”
然太医却重重地叹了口气,如实回道:
“皇后娘娘,您还是节哀顺便吧。”
此话一出,算是将皇后彻底拉回了现实,也打碎了她的期待,那蒙在她眼里的泪水也似开了水闸一般,倾泻而出。
她登时伏在离晔的胸前,哭得肝肠寸断,叫人看着甚是揪心,一旁的皇帝也生怕她伤了心又伤了身子,赶忙扶起皇后,安慰道:
“朕知道你伤心,可你若是哭坏了身子,晔儿也走得不安心啊。”
此时的皇后哪还听得进去这些,她现在满心都是对离忧的仇恨,甚至不顾形象地直抓着皇帝的袖子,厉声哭喊着。
“陛下,是离忧,是他杀了我们的儿子,您要为晔儿报仇啊!您若是坐视不理,那就让臣妾也随晔儿去了,免得臣妾独自伤心。”
话毕,皇后竟真想一头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可皇帝诚然是不许的,他死死地将皇后禁锢在怀中,哄劝着。
“你不要这样,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又对着外面的侍卫,怒气冲冲道:
“来人,去乔久久下葬的地方,那个逆子一定在那里,去把他给朕抓回来。”
“是。”
侍卫得令,匆忙赶去了久久的下葬之地,而此刻的离忧正坐在久久的墓碑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着碑前的名字,嘴角也含着一丝浅笑,却显得苦涩至极。
“久久,我已经为你报了仇,你可以安息了。”
离忧的眼眶通红,拿出那封久久写的绝笔信,看着信上那许多干涸的水迹,不用猜也知道,久久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是哭了,他抚摸着那些水迹,心里泛着钻心的疼痛,嘴里却与那信自言自语道:
“你写这封信的时候,就没想过要等我回来,对吧?你说你先走了,要我好好活着,可没了你,我又怎么好好活着,我也不要活成没遇到你以前的样子,我才不要回去那些没有你的日子,你想丢下我,没门,爷这就去找你。”
记得先前乔夫人说过,久久用一把刀子插在心口处,结束了她的生命,离忧了解久久,她平时若有个小病小痛,都磨人的不得了。
那刀入心口之痛并非是小痛,久久却将这痛强忍下来,一声不吭,可见为了他,久久什么都敢做,既然如此,那离忧也断不会让久久独自痛苦。
看着久久的墓碑,离忧也拿出一只匕首,猛地对着心口插了进去……
望月阁,凌风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桌上的兰花茶盏还在冒着丝丝热气,缭绕在空中显得格外有意境。
凌风似有些出神地盯着门外的方向,最近他总是感到莫名的心绪不安。
听闻这些时日,凌云带兵打得魔族连连败退,战功显赫,如此积极有心,倒让凌风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凌云的事,凌风一向都不太在乎,且因着他还在禁足,也不好干预,便也没有管。
只是因着足禁,凌风没法时时去天府宫,也不知离忧与久久的凡尘之劫如何了,倒叫他心中满是不安和担心。
却在这万籁俱寂之际,但听“嗖”的一声,打破了这四周的宁静,一道银白之光从凌风眼前略过,直直地要往望月阁门外飞去。
是时,才将凌风的思绪拉回,他本能地站起身来,用手将那飞出去的物什吸到眼前,待看清是何物之时,他的眉头顿时紧蹙得厉害。
这……是离忧的桃灵长剑。
这样平白无故地飞出来,凌风只觉得十分疑惑,但见那桃灵剑在眼前不停地抖动,好似着急要去什么地方一样,凌风也不再管禁足之事了,飞身踏上那剑,看它究竟要去往何处。
果然,凌风收了禁锢桃灵剑的法术瞬间,那剑竟稳稳地带着凌风飞往下界,到了人间一处看似有些荒凉的地方。
还未落地之际,凌风一眼便看见有一人半跪在一个墓碑前,那人手捂心口,指缝间却血流不止。
就如那不断线的小雨般,嘀嗒嘀嗒地落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未干涸的血水,然不止有血,还伴随着丝丝白色仙气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