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握在手的刀剑灵巧如笔,而空气宛若是透明宣纸铺天盖地,任她纤手捉住剑柄,也如挥动粗笔狼毫,尽情挥洒草书落墨,大笔如椽,潇洒而落拓。
宛如张旭在世间再现,她用手中的剑为笔,写下一帖《兰亭集序》。
那是独属于剑的舞蹈。
最后一次手腕翻动,骤停。
刺剑而出,动作定格。
不曾有半分拖泥带水,是干净利落至极。
至此时,日色落在她束了马尾后的脸颊,明媚如新开轻展三两瓣的山茶,晨露沾染。漂亮而富有神采是一双眼,若直射灯照耀橱窗宝石,璀璨而熠熠。
颜妍与肖意竹来得晚,才刚挤到摊位的前排去,不过堪堪的三五秒,便目睹了这支舞到了ending。
是最后的三五秒,却也是最有力、最震撼、也最富有冲击力的那三五秒。
二人不觉的怔住。
直播间是弹幕超负荷爆炸,无一例外全是土拨鼠尖叫。
然而却整整有两秒钟,白银沙滩上人群密压,却雅雀无声,还是小男孩一声清亮童音如针刺般扎破了寂静,“姐姐好厉害!”
他显然是被表演带动了情绪,一张圆圆的脸蛋涨红了,手拍得很响。也是这一声之后,肖意竹与颜妍对视了眼,拍起手掌,其余众人亦终于如梦初醒般跟着一道鼓起掌来。
掌声雷动,喝彩声此起彼伏。
对着观众,凌婳鞠了一躬。
欢声围绕的摊位后,傅司南站定在一隅,凝定在众人中央的那道纤细的影,男人眸色无声而渐深。
那站在人群里光彩夺目的人,是他的婳婳。
他心爱的女人。
隔了六年,却在此刻,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仍然跳舞,他仍然爱慕。
……
掌声逐渐削弱,人群中矮小身形跃然而出,便是先前带头的小男孩,他走到凌婳跟前,手捏了四张一百元的粉色纸钞,望着她有些怯生生地道:“我妈妈说……我可以买一套。”
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属实般的,说完,小男孩还回头看了母亲一眼。
那年轻的妈妈不语,只是微笑颔首,于是小男孩把钱交给了凌婳。
凌婳对他道了谢。
此时其余摊位已无人,200名游客兼4个固定MC都围在了二号摊位,是以小男孩的举动也清清楚楚地映在了众人眼中。
众人:“……”
是哦。
爱她,就为她氪金啊!
众游客遂纷纷自掏腰包。
其实于一般人而言,刀剑不过是冷冰器物,并无太多的吸引力,然而那支舞蹈却赐予了它火焰般的新生命,令人为之折服。燃烧了自己,也感染了他人——
或许这就是艺术至高无上的魅力。
这般,现场如云的游客在最后三分钟内完成付费,与其说是为了悬挂在摊位上的一把把刀剑,倒不如说是为那支大气磅礴的舞蹈做应援……或者说打赏?
男女老少,舞台的魅力跨越了全部界限。
圈粉就在一瞬间。
三分钟后,时间已尽,比赛终止。
至此时,全场200整的游客全都在二号摊位的红线区内……算上4个固定MC就是204个。
与此同时,二号摊位累计销售出明光岛出品刀剑共计110把,销售额逾四万,再度回到销售额排行榜第一,遥遥领先一号摊位一万余元。
这也就意味着,不论是按销售额,还是按公平竞赛委员会的规则,凌婳都是毋庸置疑的第一。
不能更完美,这是教科书式的反败为胜。
逆风翻盘!
……
这般,前两个环节展现了明光岛传统工艺,接下来的环节相对而言节奏就轻松了许多。六位嘉宾分别去体验岛上特色旅游项目打卡,通过打卡积累积分,算是变相的比赛,只是比之前两项节奏要慢上很多,娱乐性和观赏性也更强。
一张一弛。
嘉宾所体验的包括出海、浮潜、拖钓等一系列传统项目;诚然因为背靠盛世,岛上的资金流充足,是而也开辟出了不少高投资高科技的景点供游客观光。比如说亚洲最大的全息5D餐厅,最贵豪车展厅等等。
理所当然,最后的第一名花落在凌婳。
节目结束,而晚间,便在嘉宾下榻的盛世酒店一层,盛世国际特设了晚宴,宴请本期节目包括工作人员在内的所有人。
在那之前,节目组各位嘉宾先行回了酒店暂事休息。
比赛结束,凌婳本来是想要找人的,但《今生第一次》的四个MC都很热情地围了上来。这四人当中,江跃是个话唠,开口能说三分钟不带停的,而陈留与凌婳同样就读于云戏,是师兄妹的关系,也寒暄了几句。又因团队里的两个女孩房间与凌婳在同一层,顺理成章的,三个人一同回了酒店。
回到房间,凌婳:“……”
结果就是,一连串的打岔导致她没能去找想找的人。
明明一个月没见了,下次再见,又不知道会是在哪一天。
对她而言,和他相见的机会很稀缺。
而……物以稀为贵。
正这样想着,手机却从包里传来窒闷的铃声。
猜测到某种可能性,她连忙去拿,动作有些仓促,不当心没拿稳,手机便落在了地板软毯上。
凌婳又弯腰把手机捡起来,亮着光的屏幕上有来电提示跃动着。
王修月老师。
某种可能性落了空,心跳也从胸腔落下去半寸,她按下了接听键:“老师。”
“婳婳,”电话那头,王修月语调温柔和蔼,却也敏锐地在瞬间觉察出了什么,王修月徐徐地问:“接到老师的电话,不高兴吗?”
凌婳否认了:“……没有的,老师。”
王修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温温地开口:“今天我上网看到你参加的节目,你跳舞的水平没有减退。”停顿半秒,她复道:“只是跳舞前,你又去握别人的手了。”
听明白了老师是什么意思,凌婳有些不好意思。
最开始跟老师学习剑舞的时候,她才读小学二年级,一支普通长度的铁剑有半千克乃至更重,对小孩子而言算是比较重的,况且跳舞时还要挥剑——把持不住重量,最初她不时会受伤,而后产生了抵触心理,然而越是抵触越是伤得频繁,所以后来,她就不是太愿意碰剑了。
那个时候,是老师跟她说的,每次练舞前可以先跟人握手,把剑当成人的手,先克服自己的恐惧,再去练习技术。
今天也是一样。
宛如掌心还残存着肌肤相亲的灼热,他的手质感干燥,比她要大上一圈,指节长而绷紧力量。
握在她手,让她安心。
……
却是温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电话那头,王修月问:“所以……他是我们婳婳喜欢的人吗?”
凌婳:“……”
温度陡升。
如同洒落光泽时也洒落了温度,室内灯照落在人的脸颊,如温和却也微热的。
凌婳入小学后不久便在王修月处学习跳舞,彼时凌教授与周教授还处于动辄出差的状态,是以,她相当于是半寄住在王修月家中。在那时,王修月夫妻几同于凌婳的半个监护人。
到高中后,随着凌婳父母退居二线,凌婳的半寄住生涯才算是彻底结束。
但因这一段时光,凌婳对王修月夫妻都有着亲人的信赖,遇事常常沟通,彼此说话也并不拘束。
譬如此刻。
默半秒,凌婳轻声地应了。
“是的。”
没有否认。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婳婳追娇娇⊙▽⊙
第61章 薄荷
结束通话之后, 凌婳先洗漱了。
淋浴间散发着洁白干净的雾气,浸没在其间,思绪也如随着白雾一同蒸腾。
他是她……喜欢的人。
这样的意识上浮, 她的脸有点燥热起来了。
最开始, 在云集艺术中心的时候,他是一场意外。
后来意外的次数多了起来……于是他成了一种自然而然。
出现在有些时候有些场合,他总是很可靠的让她依赖。
包括刚才。
当她握住他的手的时候,肌肤相贴着,微热温度传递在掌心,令她觉得很镇定, 也很安心, 也让她忍不住地想着, 要是她能一直握着这只手就好了。
要是手的主人也属于她……就好了。
手, 以及手的主人,
她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