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即墨眸子红的滴血,他拼命的扯着温云廷,嗓音淡淡的哭腔让躺在地上的沈绘雯落泪了。
沈绘雯撑着空洞的眼睛看着温即墨。
她在触及温即墨的眼神时,被他眼中的恐惧和失望震得愣住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温即墨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尽管,只是轻轻一瞥,可却让她万劫不复。
她的儿子,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儿子,竟然害怕她、厌恶她甚至,对她失望。
“滚!”温云廷手上的力道是松了一下,但理智却没有恢复,他扭过头气急败坏的甩开了温即墨咆哮道:“滚开!”
温即墨烧还没退,浑身都没有力气,他被温云廷甩的朝后踉跄了两步,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
温老夫人看到温即墨气息不稳,眉头紧皱的模样,急的上前扶住他,直戳拐杖:“温云廷,你给我住手!”
温云廷谁都话都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沈绘君最后那令人揪心的模样。
他没想到,沈绘君一直护着的人,用命护着的人,竟然是害死了她的人。
一直在站在原地没有说过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动容过的温璟,这才慢慢走上前,俯身握住了温云廷的手腕,沉声道:“爸。”
温云廷手臂一震,他就像被人点了穴位一般,蓦地停住了动作,指尖的力道再抬眼看向温璟时渐渐松了。
‘云廷,我不想死……阿璟还在等我,他还在等我回家,他还在等我……’
温云廷看着温璟,通红的黑眸瞬间苍老了,他的眼泪让他渐渐看不清温璟的脸。
可他的眉眼却渐渐跟沈绘君重合了:“阿璟。”
沈绘雯躺在地上,哪里痛她都感觉不到,她撑着泪眼婆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温璟。
再听到温云廷唤出那声阿璟时,心脏像被重物碾过。
‘阿雯……这不怪你……我不怪你……你……你真的爱云廷如命吗?那你……那你答应我,替我照顾好云廷,帮他忘了我好不好?如果可以,如果有一天他接受了你……’
‘阿雯……阿雯……姐姐求你善待阿璟……求你……一定要善待阿璟……’
沈绘雯不知道这一刻她为什么会想起来沈绘君的最后两句话。
可这是这样的两句话,在最开始的那几年,时不时唤醒她还没有完全泯灭的藏在心底几乎快要消失的善良。
但是人啊,太容易沉沦,她自从有了温即墨以后,便开始渐渐忘了沈绘君。
“让她把话说完。”温璟把温云廷从地上扶到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绘雯漠然道。
沈绘雯并没有起身,她躺在地上,原本的光鲜亮丽让整个珑城都仰视的形象一朝陨落。
她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那些卡在嗓子眼里的话,都在启唇时怔住了。
她分明还有狡辩的余地,哪怕,是她故意将沈绘君引到那里的,她还可以说她后悔了,她后悔了,所以她才会受伤。
那天的事情错综复杂,单凭一个Cady,她……尚有回旋的余地。
她只是和Cady谋划了这些事,而那些男人也都是棋子,不知道她在演戏。
只要能证明她真的有悔过之心,那不管别人怎么定她的罪,至少……在温即墨的心里,她还不是个坏到彻底的恶毒母亲。
她这么想着,那么拼命的在给自己的心建立防线,那么想再挣扎一下。
可她还没有开口,便听到温即墨哑着嗓音道:“妈,装着那么多事,您累吗?”
沈绘雯薄唇剧烈的颤抖起来,她撑着泪流不止的眸子盯着头顶晃晃悠悠的吊灯,恍惚了。
温即墨垂下眸闭上了眼,他说:“都……卸下来吧。”
沈绘雯深深吸了口气,她撑着身子从地上缓缓起身,然后一步一步朝温即墨走去。
温老夫人目光凌冽的盯着她,而她什么都看不到,她走到温即墨身前伸手抚上了温即墨的脸。
温即墨看着她,牙齿紧紧咬着。
她的手很温暖,她看着他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慈爱和贪恋:“墨儿,你想听妈妈以前的故事吗?”
温即墨僵着身子轻轻低了低下巴。
温老夫人恨极了沈绘雯,但这一刻却也有点动容。
都是身为母亲的人,她能明白沈绘雯对温即墨的感情,没有人愿意在自己儿子面前将自己最肮脏的一面揭开。
沈绘雯红着眼睛勾了勾唇,然后扭过头看着温璟道:“我能不能,单独跟他说,如果你们想听,可以让他把手机扩音打开,我只想……跟我儿子单独待一会。”
温璟没应声。
这是沈绘雯意料之中的,他不是看不出来,温璟对温即墨是真心的。
也就是因为这份真心,才能屡屡在她想对温璟出手时救了他。
沈绘雯伸手握住温即墨的手,然后带着他进了他的房间。
温云廷怒不可遏,正想开口却被温璟抢先了一步:“先听听她说什么吧。”
温老夫人坐在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拧眉道:“云廷,听阿璟的,你先冷静一下,事到如今,也不在乎这一会半会了。”
第202章 我的狠毒远不止此
沈绘雯在进了温即墨的房间后,替他关上了窗户。
她扭过头,脸上原本的狼狈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像以前一样的温柔和绝美,暗哑的嗓音里都是宠溺:“跟你说过多少遍,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吹风,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温即墨站在原地,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沈绘雯走到他身前,把手机从他的口袋里摸出来,然后把他推到床上坐下了。
旋即,她坐到他身边打开了他的手机,在输入密码时,她没有递给温即墨,而是紧紧咬着牙,输入了苏寻的生日。
在手机锁打开的瞬间,沈绘雯嘴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绝望极了。
然后,她看到了温即墨给温璟的备注,一个简单而刺目的:哥。
如果沈绘雯在进门前还有迟疑,是否真的要把自己的后路全部斩断,是否真的要将所有的一切尽数告知,是否……就这么放弃。
那在这一刻,她突然释怀了。
在拨通温璟电话的那一刻,她已经不需要任何人,自己动手,一点一点将自己脸上带了多年的面具撕扯下来。
她甚至能听到血肉撕裂的声音,连皮带肉,疼的她窒息。
电话接通后,她把电话打开公放,搁在了一旁,看着温即墨柔声问:“能不能告诉妈,你是什么时候起疑的,你不是觉得妈一直对温璟很好,极端偏执不可理喻的人是他吗?”
温即墨心脏剧烈的抽搐着。
他很用力的,才松开紧咬的牙齿,哑声道:“我和爸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他哭了。”
沈绘雯微微一怔,她那天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但因为只关注温即墨完全忽略了温璟。
他哭了吗?温璟,还会哭吗?
“明明那么想跟我们一刀两断的他,为什么哭,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难过,这个问题……我想了好几天。”温即墨道。
“就……因为这个吗?”沈绘雯问。
温即墨垂着眸摇摇头:“在医院时,您和他的一些对话被一个小护士听见了,具体的没有听多清楚,但听到他说,他绝对不会跟我争家产,温家的一分一毫他都不动,但你不能为难苏寻,至于那件事,只要你安分守己他暂时不会说。”
说到这里,温即墨扭头看向沈绘雯,“那件事……我不明白,有什么事能让他威胁到您。”
“有了这样的猜忌,再看你们就完全变了味,就算这么多年不曾一起生活过,但你们实在没有半点母子之情,他对您如此,您对他也是如此,若是以前,因为他不在,所以偶尔表现的关心关心也罢,但相处的时间越长这样的感觉就越重,直到……你告诉我,让我尽快回公司把公司从温璟的手里接回来,那一刻,我才明白……温璟为何觉得您偏私。”
温即墨说到这里,苦涩一笑:“以前,我只当温璟没有心,不管是多年的说走就走还是如今回来的冷漠决绝,都叛逆的不可理喻,天大的仇恨也不过如此。”
沈绘雯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只当自己演的天衣无缝,却不想温璟才是最奸诈狡猾的那个。
她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不是沈绘君,是离开家之前还是离开家之后,若是离开家之前那他可就太能沉得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