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正厅,沈兰若坐在谢二太太的右手边,抬眼的瞬间脸上闪现了恨色。
丸子便是大腹便便,也丝毫没见憔悴,依旧娇艳欲滴。谢老封君见着她不仅没黑脸,还焦急地问她路上可累着了。命下人赶紧搬来几个软垫,给丸子垫在身后。再来几个人搀扶着,丸子坐在了谢大太太的手边。
虽说林嬷嬷路上讲话说了一遍,丸子来,沈兰若的人还是要再指认一遍。
丸子听完,眉头都没抬一下。
“大嫂,你别不出声,”沈兰若厉声道,“我且问你,这些你可认?”
丸子眼睑微微动了一下,抬起眼帘。浓密的眼睫之下,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弟妹这话说的有趣,我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
“认,便是你心思恶毒,蓄意谋害于我!不认,那便是你在撒谎!”
丸子听到她这话,笑得更厉害了:“弟妹真是有趣。你说我陷害于你。我就想问一问你,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迫你去算计小叔?还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迫你吩咐下人去买这等下三滥的药?”
沈兰若霍地一下站起身,愤怒道:“你虽没拿刀逼迫,但这又与逼迫何异?!”
“哦,你的意思我懂了。”丸子点点头,“那就是说,你其实丝毫没有这个心,不过是旁人在你耳边随口一句的话,唆使你不得已去实践。事情闹大出了丑,就都是这些人心思龌龊处心积虑地谋害于你,实际做出全部算计的你全然无辜?”
丸子饮了一口蜜水,抬脸微微一笑:“弟妹,你好厚的脸皮。”
一句话掷地有声,安静的中厅都细嗦了起来。
沈兰若脸一下子乍青乍白,好不精彩。
旁边谢家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丸子却轻描淡写地承认:“这两个丫鬟确实是我院子的。她们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我想试探试探,纯洁无瑕的弟妹到底有多心思单纯。没想到单纯的弟妹居然真拿着鸡毛当令箭,做出算计之事。是弟妹觉得旁人随口一句的话,便能抵消你生出算计之心并付出实践的种种行为?还是说弟妹认为没有这些人,你便不会生出那等算计的心思了?我确实没存好心,但弟妹当真问心无愧?”
沈兰若已经不只是乍青乍白,连耳尖都烧红了。
“姑母!老祖宗!大嫂她亲口承认了!”沈兰若不愿回答丸子的话,只一味地揪着丸子恶毒不放,“都是她算计我,是她怂恿的我犯错!!”
谢二太太差点没气得摔杯而去,谢老封君怒极:“你给我闭嘴!”
第20章 兼祧之妻(20)
第一只恶毒女配
沈兰若当着谢家女眷的面闹出这样大一出指认戏码,并未成功翻身洗刷名声,反而闹出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现如今,谢家人是都知晓丸子并非面上瞧着那般温婉善良体贴大度,也知晓二房这个确实是个脑筋不清楚偏还心术不正的白眼狼。
细数下来,两个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而比起知晓丸子心思深沉,好似沈兰若的蠢笨不自知要更叫人看不上眼些。
也因着这一出,大房跟二房的不和直接揭到明面上来。原先只是两房媳妇暗地里斗气,如今连谢大太太与谢二太太也生了龃龉。老封君更是今日把话撂明白,若是丸子头胎便是男嗣,谢霖的爵位直接落到这孩子头上。
这话一放出来,两房便再没了往日一团和气的局面,谢二太太差点没把丸子给恨上。
谢二太太能不生气?自然是气得要命!
原先对丸子的改观和看重,因老太太这一番话立即摇摆回去。且不提沈兰若当众出大丑,她作为婆母和嫡亲姑母面上如何受损,就说好难得天降馅饼叫谢家的爵位落到二房头上,丸子这一怀孕又重回大房,这叫早已摆出当家作主姿态的二房情何以堪?
老太太厌烦的眼神,谢大太太暗中的得意,谢二太太面上乍青乍红的,精彩纷呈。
素来看重脸面的谢二太太如今也顾不上记恨沈兰若了。涉及到切实的利益,就什么都得往后靠。不过她还是在心中懊悔,当初不该一时心软将沈兰若聘进门。若非沈兰若接二连三地闹笑话,叫老太太恶了二房,也不会有今日这事儿出来。
眼看着二房的地位和爵位摇摇欲坠,谢二太太当真是悔不当初。
“若非你蠢笨彻底招了老太太厌恶,这稳稳落在二房头上的爵位,如何又会生出波澜来?!”
老太太能把话撂出来,定然是有法子征得老国公的同意。谢二太太好歹跟老太太做了二十多年的婆媳,自然晓得她的性子。可就是因为知晓,才如此暴躁惊慌!
她从福寿园出来便火速直奔蒹葭院,一句话不叫沈兰若辩驳,指着她鼻子便将她骂得狗血喷头,“你这个蠢笨的东西!接二连三地挑事不安分便算了,还次次藏不住尾巴,回回闹得贻笑大方。我就不明白了,兄嫂那般精明的人,怎就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她气得直喘粗气,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踱步:“也对!老太太思量的也没错。若我是谢家掌家人,我也不愿把爵位交到你生养的孩子头上!就你这样的母亲,能教养出什么出息的孩子出来?别生出一窝棒槌出来!”
沈兰若早就吓傻了。
她呆坐在软榻上,至今没回过神来。
事实上,沈兰若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只是她跟大房那女人打擂台,没讨着好就算了,为何还因此把二房子嗣的前程都给断送了?沈兰若心里觉得崩溃又不服气,老太太就这么看不上她?她除了家世以外,到底哪里比叶秋月那个心机深沉的贱人差?!
“姑,姑母……”
“别唤我,我不是你姑母!”
谢二太太捂着胸口一个劲地深呼吸,脸色铁青铁青,是当真被气得肝疼。她已经好多年没这么惊慌过,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你就等着夜里自己跟霖哥儿解释吧!我是不管了,左右我年纪大了,也管不着霖哥儿!”
谢二太太如今是看她这一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就来气。干什么什么不成,就只会哭,当真是一无是处!谢二太太手里杯盏砸了四五个,还不解气,一句话都不想给沈兰若多说:“除非长房那边生个丫头出来,否则就是霖哥儿也绕不过你!”
撂下这句话,谢二太太便愤怒地拂袖而去。
到了夜里,谢霖果真发了怒。
谢霖虽说性子素来高傲,谢馥去后,并未以接任世子之位而沾沾自喜。却并不代表着他可以容忍落到他头上的爵位又被剥夺,再双手返还给大房。
谢霖在府衙忙了一整天,初初得知这消息还不知出了何事。等回到府上,刚一进门便被白芷院的人请过去。从谢二太太口中得知事情的全部始末,只觉得晴天霹雳。
谢二太太关于这一点上还好,从头到脚实事求是,并未有任何偏袒。
但正是这份坦诚,叫谢霖清楚地知晓沈兰若又做了什么好事,以至于惹出叫谢家长辈做出将爵位返还大房的决定。谢霖哑口无言之下,竟有种荒唐的说不出话的语塞:“所以这里头丸丸也掺了一手?”
“长房那个能是什么好东西?蒹葭院那蠢货,可不就被她牵着鼻子走?”谢二太太是彻底恨上丸子了,果然不进一家门不是一家人。这不动声色的,将二房的爵位都给抢过去,“老太太那话放出来,长房那个怕是关起门来笑得直不起来腰了!”
谢霖脸色渐渐阴沉下去。
他没说话,抬头看了眼长房的方向,心中隐隐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丸丸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您亲孙子。”谢霖念着丸子腹中孩子,深吸一口气劝道,“您也别气了。无论长房二房,生下来都是我的骨血。虽说名头挂在了长房,血脉亲缘是斩不断的。母亲何必为了这些虚名看不开?”
“这哪里是虚名这么简单?”谢二太太恰巧就是看中这虚名,“百年以后,谢家族谱上写的。可是谢馥那一支,而非你谢霖这!这叫我如何能看得开?”
谢霖哪里不知这些,胸口刚松一丝又堵回去。他沉着脸,十分骇人。
谢二太太看他这般心疼又愧疚,说到底,沈兰若是她当初存私心聘回来的:“罢了罢了,你自己的妻子自己教吧!我是教不了了!”
说完这一句,她便挥袖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