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懋皇后(120)

“这些个所谓仙方逍遥散的原料,都一起进入大允的西北境,只是不知到底流至何人手中。若是在军中将领,或是一些要职中传播,实在堪忧。”

“竟有这种东西。若公主所言属实……”隋祉玉目光深暗,慢慢道:“那公主前些日子为何不说,至今才说。”

佘知公主忙上前几步,朝隋祉玉跪下,道:“陛下千万息怒,我是想将线索查得更明了,再向陛下禀报。”

她又膝行向皇帝靠近些,道:“而且,自从那些商人离开,我已劝谏父王,让他将月摩国余下的奇花捣毁,不再栽种。”

佘知公主原本面容姣好,但她在女子中算是高挑,气质又清冷,加之公主身份的傲气,让她历来给人一种距离感。此时少女几乎跪到隋祉玉脚边,仿若高贵的天鹅垂首,极易挑起男人的征服欲与怜惜。

可惜,隋祉玉并不为所动,气息甚至更为冷峻,他捏住佘知公主的下颌抬起,看了看这少女的表情,佘知公主等的就是这一刻,双眸似是含着惧意与羞涩,却是大胆对上皇帝的眼睛。分明就有蛊惑之意。

隋祉玉嘴角微挑,沉声道:“公主,将你的心计收起来,在朕面前没有用。你提供线索?那的确既能立功,又能叫朕被你们牵着走,成为一把刀。”

他放开她,直言道:“白确行刺容定濯,是你挑唆的吧。公主对本朝之事所知甚详,远道而来也敢在大允生事,倚仗必然不小。说罢,是谁授意你做这些。”这可是想要同时除去白确和容定濯。

佘知公主闻言,骇然道:“陛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皇帝的声音犹如淬着冰:“勾沉司会让你懂。”

佘知公主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帝,浑身感到彻骨的寒意,皇帝的意思是,要让勾沉司来审她,不管怎样说,她也是一国公主。进了勾沉司,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各种刑责加身,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佘知公主突然明白了,她颤着声音道:“陛下是已知逍遥散之事?”结果她自投罗网?让他有由头拿她逼问?

隋祉玉道:“公主还算明白。逍遥散就是你们所制罢。”敢用此等药物毒害大允官员,自然就要承担后果。

隋祉玉知道佘知公主不会轻易说出与她合作之人,道:“带下去。”李樘迅速近前,将佘知公主带走。

——

顾磐磐隔几天就会去看一次爷爷。顾迢龄住的是顾磐磐进宫前住的院子。

祖孙两人原打算在京里开一家医馆,但顾磐磐如今要入宫,更重要的是,皇帝采纳顾磐磐的建议,打算扶持医学,教习厅扩招之外,且在各上州广开官办教馆。

顾迢龄便不打算再经营医馆,而是决定要去教授医术。因此,他现今在京中也算闲着。

顾磐磐这天看完顾迢龄,回家途中下车买了杨梅凉糕,正要又上车,却见不远处有人在议论什么,还有一个孩子,尚在襁褓之中,正在啼哭。

顾磐磐过去看了看情况,是个小小的男婴,眼中赤黄,皮肤也是橘子色,连手足心都是黄色,身体亦在发热,比寻常黄疸要严重,她又给男婴把脉,见其腑内湿热,肝脾不和,皱了皱眉。

芡实就问:“姑娘,这孩子怎么了?”

顾磐磐道:“他这……并非寻常黄疸,需得立即救治。”她从前看过的一本医案上,就有婴孩因此夭折。

周围的人就说,人来人往的,谁也没有注意到是谁把这孩子遗弃于此,有大半日了。是有人故意抱到这里丢的,也许就是知道这是个病孩子,医治不起,或者已经放弃,又抱着一丝希望,寄望于这里人多,有人愿意帮忙治这孩子。

顾磐磐见无人管这个婴孩,打算先把他带回去医治。治好之后,交给父亲处理。

虽然顾磐磐不是第一次捡孩子,之前她就捡过魏王,但这样小的孩子,还是第一次捡到。

顾磐磐担心被人看到误会,自己先乘马车离开,才让侍卫去抱走那个孩子。

顾磐磐带回一个孩子的事,立即向容定濯禀报,容定濯很快来到顾磐磐的院子,倒也没有反对。无人要的弃婴,在容家的死士里面,并不乏这样的来历。

顾磐磐不是自己医治的,而是请了爷爷过来住在府中,调整了三次方子,将这孩子医了好些天,终于有了好转。

捡到这个弃婴以后,顾磐磐决定自己先建一个养病坊。她现在有田有铺,进益颇丰,不久又要进宫,更用不着银钱。就从名下划出一处宅院,让顾迢龄招揽了几名医士和仆役在此,还给安排了一个管事的人,每日给一定人数的病人义诊,她想看看这样一个养病坊到底需耗多少银钱。先算一笔帐,再给皇帝禀报。

顾磐磐这头忙着养病坊的事,钦天监将立后大典的准确日子也算出来,是在八月,黄道吉日,于帝后皆是大吉。

顾磐磐想着自己不久就要进宫与陛下在一起,但她爹娘这边,始终叫她放心不下。

她就主动去问容定濯:“爹爹,您与娘亲……你们现今情况如何了?”

容定濯这两日也忙,自是安抚她:“磐磐不必管我和你娘之间的事,你娘只是不记得她与我的当初,我会帮她记起来。”

“可您以前就对女儿说,说你们分开是因为误会。你们以前到底是什么误会?”顾磐磐可记得清楚。

“是因为误会,一时也说不清楚。”容定濯道:“磐磐不要管,我会跟你娘解释清楚。”

见容定濯并不说当年情形,顾磐磐知道追问也没有用。

乔慈衣不知佘知公主是被勾沉司带走,只当其失踪。问白确,白确称其也不知公主去了哪里。因此,乔慈衣这些天一直都在担心佘知公主的情况,连陪着顾磐磐逛街,也有些心不在焉。

顾磐磐索性将乔慈衣带回相府,她想给乔慈衣看看,容定濯亲手画的那些乔慈衣的画,让娘亲看看父亲的心意。

而在此时,皇帝盼望许久的母族闻氏一族,也抵达京师。

第95章

乔慈衣原本不愿去相府,可架不住顾磐磐撒娇。

不过,有顾磐磐在,她也不担心见着容定濯会怎样。因为容定濯在顾磐磐面前,惯来要维持他好父亲的形象,他是绝不会让顾磐磐知道,他私底下是怎样欺她。

顾磐磐知道,父亲的书房是机要之地,但是还好,她后来又找过容定濯要看画,知道娘亲的画像都不在书房,而是在储云阁,专门存着母亲的画。

顾磐磐径直带着乔慈衣去了储云阁,一走进去,就见这屋内悬挂着好几幅乔慈衣的画,并且旁边的檀木架上,还有多个寸画匣,可见里面还有很多画。

乔慈衣目光从墙上的女子图上扫过,其实有些心神不宁,她并不知顾磐磐是要带她来看画。

容定濯正巧在书房,听人来禀说顾磐磐带了乔慈衣进府,立即也过来储云阁。他走到阁外,就听到顾磐磐在说:

“娘,你看,左边这些画,都是爹爹与您分开以前画的。右边的十多幅,是您离开以后,爹爹每年就会画一幅新的。”

顾磐磐想表达的意思很明白,每年都在画,说明父亲一直都在想念母亲。

乔慈衣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幅,画中女子十多岁的样子,发饰是少女妆扮,坐在溪水边,裙子被撩起到膝盖的位置,赤着双脚,放在溪水中乘凉。神色是笑着的,从画看起来,倒是很开心。

乔慈衣自己画画就不错,当然能看出,这画画之人技法着实高明,连裙子的每一丝褶皱,溪水的水纹,都处理得圆恰自如,也不可谓不用心。

但是乔慈衣却没有什么感动的感觉,看到这样多画,她反而在微微发抖。

以前掌教也喜欢给她画像,画了还会让她一起看,可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个男人自己戴着面具,从不在她面前展露真容,却不容许她在他面前戴面纱,也不容许她有任何隐瞒他之处。她所有的秘密他都要向她身边的人了解知晓。

乔慈衣还记得,随着她慢慢长大,她能感到掌教看她的眼光越来越有压迫感。她快满十四岁的一晚,突然从梦中醒来,就见掌教不知何时回来了,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

但她知道掌教是成了亲的,另有妻子,因此,不论掌教对她表现得有多温柔,她从未动心过。幸好掌教并非也生活在岭南,出现的时候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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