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卫晞抬头。
宗胥低头,“嗯?”
“按时就寝没?”
她是到了宫里头才发现,这人的确是按时吃饭了,但却从没有按时就寝过。
大婚的前两天还好,往后的几天她都是睡着了,也没能见人回来。只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有个人抱着她,等到第二天她睁开眼睛又不见人了。
一问小七小八和玲珑她们才知道,这人三更半夜回来,待两个时辰又走,简直就是仗着自己年轻压根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知道之后她就给自己宫里下了一道命令。
只要你们皇上是晚于子时回来,就不许把人给放进来,反正他寝宫里的所有东西现在都搬到凤仪宫了,就让他在外头冻着好了。
当时听到这条命令的宫中众人简直是瞠目结舌。
早知道卫晞会这么问,宗胥点点头,“有,晞晞不信的话,可以去查起居注。”
“那倒不必了,我信你。”
回到宫里,一切如昨。
无欢看见卫晞的时候差点感动得哭出来。
他没想到皇后娘娘只是离开这么几天,陛下就又变成之前那个陛下了。
虽然每天也是按时用膳按时就寝,但脾气是半点没有皇后娘娘在身边时候的温和了,在朝堂之上简直是雷厉风行将冷酷进行到底。
堪比瞬间从和煦春风到酷烈寒冬,刚过了几天好日就被打入冷宫。
他跟在陛下身边是体会最深的那个,要是陛下是最希望皇后娘娘回来的人,那他就是第二个,文武百官应该是第三个。
卫晞对上无欢激动的眼神,还有些疑惑宗胥是不是虐待人家了。但等接收到同样激动眼神的不止他一个后,卫晞忍不住扯了扯宗胥拉着她的手,“陛下你在这几天在宫里干什么了?”
怎么走的时候还没什么,现在一个个看她就跟看救世主似的。
“上朝,用早膳,跟大臣议事,用午膳,批阅奏折,每隔一个时辰去小花园走走,吃些点心,用晚膳,批阅奏折,子时之前回宫就寝。昨天空了一下午出来,去御花园逛了逛,用晞晞你做的鱼竿钓了会鱼。”
卫晞听得一头黑线。
但也没听出来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充满了感激,就像她回来就能拯救了他们似的。
想不明白卫晞摇摇头索性不想了。
两人现在凤仪宫用了午膳,又相携会内殿午歇了片刻。
宗胥一起身,卫晞也跟着起了。
“我跟你一起去御书房。”
宗胥自然乐意,穿了自己的衣服后,又殷勤地帮他的皇后挑了一件凤袍穿上。
要不是不会梳妆,他看样子是准备把玲珑的活给抢了。
到了御书房,无欢早已经把要批的奏折给摆在了御案上。
卫晞在旁边的书架上拿了她之前还没看完的书,翻开夹了书签的那一页,走到已经开始看奏折的宗胥身侧坐下,想了想前面的内容,接着看起来。
无欢送来一壶茶水一壶白开水,静静站在一旁,看见前面并肩坐着的两道背影,终于再一次感觉到岁月静好。
书翻了没几页,守门侍卫推门进来,“启禀陛下,昭廷司司正师正非师大人求见。”
“宣。”
卫晞翻页的动作顿了顿,“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用,接着看你的书便好。”
师正非捏着手里的奏折进了御书房,“微臣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平身,”宗胥看向起身后垂首站在原地的师正非,目光从他手里的奏折上一掠而过,“师爱卿因何事求见?”
“启禀陛下,微臣因一封奏折而来,还请您过目。”
“呈上来。”
无欢走过去接过师正非手里的奏折,呈到宗胥手里。
卫晞这会也没有再看自己手里的书了。
自这位师明霏的父亲师大人一进来,她就察觉到这位大人心头满腹悲愤,哪里还能看得进书。
她不相信宗胥察觉不到。
宗胥打开奏折,目光落在奏折上就是一顿。
卫晞察觉到他突然身形凝滞,也歪了歪头朝奏折上看过去。
目光落在奏折上那几个暗红色的小点上,跟着一凝。
“这是,血?”
宗胥沉着脸点点头。
卫晞看他一眼,又歪了歪头看向奏折上的字。
要说奏折上那几滴暗红色已经干涸的血触目惊心,但这奏折上的一字一句就是字字泣血了。
卫晞强忍着怒火把奏折看完,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这些人,该杀!”
宗胥把奏折合上,眼底一片肃杀,抬眸看向师正非,“师爱卿,这奏折何故到现在才呈上来?”
“回禀陛下,这奏折,是微臣在焚炉前抢回来的。月前,昭廷司收到这份奏折,微臣看完后便觉此事不同耽搁,便立刻交由上官请求调查,可这么些天下来,微臣迟迟没有等到回复,便去问上官。最开始上官还说正在调查,可前几天,上官却把微臣叫去,言辞间让微臣不要再抓着这件事不放。那时微臣便觉不妥,遂派了一名属下暗中盯着焚炉,果然在准备焚烧的那一批奏折里找到了这一封。”师正非说着一撩官袍下摆又跪了下去,“还请陛下为永安县的百姓做主。”
“师爱卿先请起,”宗胥话锋一转,“传昭廷司大司命,刑部尚书,按察司按察使来见朕。”
“遵命。”
等待的时间里,御书房内的气氛空前紧张。
这奏折是永安县年初时候刚到任上的县令徐开明所写。
整份奏折足足两千余字,从他刚到任上写起。
徐开明到任上后,便发现永安县明明地理位置优越,土地也肥沃,更有当地特产核桃,却远不如他沿途经过的几个县城百姓生活富庶,且整个永安县都都给他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查阅县衙内的卷宗,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照案宗上所写,县城里的百姓应该都是生活富庶安居乐业,绝不该是这么一副麻木的样子。
他待得越久,就越是觉得不对劲,但整个县衙内除了他和妻儿外,都是本地人,对于他所问多有搪塞。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暗访。
但暗访也遇到了阻碍,百姓对他这个新县令压根就不信任,或者说心有忌讳,暗访好几处,都是闭口不言。
转机在一次他路过一家酒楼时,救了一个被众人殴打的少年,把那少年送到家中后,那少年的父亲才提醒了他一句。
“勿要多事。”
他一个县令,却被自己下辖的百姓提醒‘勿要多事’,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偏偏真的发生了。
他预感这是一个突破口,之后又去过几次少年家里,才终于知道了这永安县到底是怎么了。
他这个县令按理来说是这永安县的父母官,名头最大的人,但在这县里真正执掌大权的,却并非是他,而是一位被永安县百姓和官员小吏尊称为‘县尊’的大人。
第255章 三道圣旨【二更】
这位县尊大人名常有德,总揽县内实权,县衙内的一众官员和小吏都以他马首是瞻,他下令百姓要在朝廷的赋税上多加两成,商税更是直接抽走一多半,若是拒不缴纳,便征发百姓去采矿。就是靠着压榨县内的百姓,他养肥了自己,也养胖了自己手底下一帮走狗。
做这些是他自然也怕走漏了的风声,更是收买了县内的一帮山匪,扬言若是胆敢有人敢逃出县城,第二天他家人的头颅就会悬在家中房梁之上。几番杀鸡儆猴,再无人敢触这个眉头。
就连之前几个像徐开明这样被委派过去的县令,要么是收了好处同流合污,要么拒不配合,就以起家人威胁,更甚至是直接制造意外,这也是永安县频频更换县令却无人知晓缘由。
这些全县的百姓几乎都知道,但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他们日日生活在这位县尊大人的压迫之下,又如何能安居乐业。
永安县,现如今俨然是这位县尊大人的一言堂,更可以称得上国中国了。
这封奏折是徐开明递上来的第六封奏折,前面五封无不是还没有县城的大门就被截了,徐开明的妻儿现如今还在那位县尊大人的软禁之下,这封奏折他同样是侥幸送出,若是送不出,他估计还会写上第七封,第八封,直到写到被迫害致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