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以为,喜欢一个人是甜的。
现在才发现过去有多蠢,两情相悦即是甜,可一厢情愿的爱慕,无论是坚持还是放弃都会痛到骨子里。
像是骨头透风,呼呼响,搅得她心口翻江倒海。
适才看见傅时珣红了眼的那一瞬,她便无法再强装镇定了,可没办法,傅时珣对她若是愧疚,她才不需要那些施舍。
这些日子在秦家,秦婳的心境早就发生了变化。
她日后要嫁的,必定心里只能有她一人。
如今秦婳什么都不缺,她也不稀罕,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坦荡的爱。如若傅时珣心里没秦婳,纵使她曾经真心倾慕,也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天色渐暗,车夫问:“姑娘,回府吗?”
秦婳止住眼泪,清了清嗓子道:“不,去定远侯府。”
定远侯府离世子府还有些距离,秦婳撩起车帘看出去,目光怔忡,出神许久,手指轻轻摩擦着荷包上的花纹。
到了定远侯府外,车夫先去让家丁通传,秦婳在车上等着。
不多时,秦婳看见赵禹宵从府内快步出来,他们两隔着车窗静静对视一眼,而后道:“赵公子。”
赵禹宵左右看了几眼,快步上前来:“秦四姑娘。”
“这个给你。”秦婳犹豫再三,将手中的东西递交出去,压低声音道:“这是当初锦绣姐姐要出阁前,我要送给她的新婚礼物,她没能见一眼,我交给你……也算是留个念想吧。”
听见秦锦绣的名字,赵禹宵手指一颤,慢慢伸手接过来。
指尖摩擦过荷包角落的名字,赵禹宵笑了笑,抬头对秦婳道:“多谢,她一定会很喜欢。”
秦婳眼神微变,趴在车窗上:“日子还长,赵公子若是还能再遇见心仪之人,不要再犹豫了,免得错过,追悔莫及。”
赵禹宵这才反应过来,缓慢将视线放在她的脸上:“你记起来了吗?”
“嗯。”秦婳笑意淡了些,“那我先走了,再见。”
赵禹宵想起先前傅时珣失去她时的模样,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抿唇叹息一声后,让开位置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将这事情处理好,秦婳单手撑着头准备回府。
还没走几步,她忽然听见马车外有人唤她。
“秦姑娘。”
秦婳叫停了马车,撩起帘子探头出去,路旁立着一名男子。
他笑意温和,秦婳眨眨眼只觉这人陌生的紧。
第44章
“停车。”
秦婳开口, 车夫攥紧缰绳停下来。
男子立在道路边,分明是个陌生人,可多看几眼却又发觉, 他眉眼间竟带着几丝难以言说的熟悉。
“公子是?”秦婳半眯着眼低声询问。
男子上前两步:“在下古宁。”
古宁是古玉的亲哥哥。
南蛮的太子殿下。
“啊, ”秦婳似是而非的点头, 沉默半晌稍稍探出一些身子, “殿下是有何事吗?”
古宁身姿颀长, 站在马车边竟能与车内坐着的秦婳平视,他笑了笑:“只是途经偶遇,认出姑娘来, 在下想着打声招呼, 若有唐突还请恕罪。”
“怎会。”秦婳将适才的那些低落情绪撇开,回以一笑:“不过殿下怎的未曾与公主一道前来?”
古宁笑意依旧,倒是没有直接回答。
他的眼神过于灼热直接,看的秦婳视线无处遁形,抿抿唇角道:“殿下怎么这般瞧着我。”
“抱歉。”古玉回头看了眼天色, “夜色已晚, 四姑娘早些回府吧。”
秦婳觉得他方才的那些话实在是莫名其妙,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告辞。”
放下帘子, 隔断了两人的视线,马车渐渐驶离, 古宁转了身子定定望着,直到马车消失才收回。
古宁垂眸盯着脚尖,半晌后继而失笑。
他这次来本就是奉命前来, 临走前父王百般叮咛,大燕宰相寻回幼女,身份家室样样都好, 若是能让大燕皇帝将秦家女送来南蛮和亲,给他做太子妃也是不错的。
适才秦婳与赵禹宵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虽没能看清脸,但能说出那番话的姑娘,定并非池中之鱼。
思及此,古宁半抬眸,与不远处的赵禹宵直直对上视线。
“好巧,赵公子。”古宁率先开口。
赵禹宵挑眉:“太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古宁似笑非笑,“看来赵公子与舍妹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竟这般闲情雅致。”
提起古玉,赵禹宵的笑意渐渐淡了些。
他负手而立,另一只捏着东西的手指缓缓抚摸着花纹,两人沉默许久,他才淡声道:“劝劝她吧,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没用的。”
古宁也慢慢抿起了嘴角:“你应当知道的,这么多年了。”
“正是因为知道那份情意,所以我才无法回应。”赵禹宵目光晦涩,胶在古宁的脸上一时间无法移开:“我已有了倾慕之人。”
“你若是用这话来拒绝她的心意,那……”古宁话没说完,就被赵禹宵打断,他低声道:“她过世了。”
古宁愣怔,怎么都不愿相信:“你大可不必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禹宵缓缓伸出手,掌心的金簪在月光下泛着耀眼的光:“秦婳将将送来的东西,这是给我与她大婚之喜的贺礼。”
闻言,古宁这才敛了调笑的心思,慢慢将视线放在赵禹宵脸上。
月光下,赵禹宵硬挺的鼻梁上那双深邃的眼里尽是藏不住的悲伤,他声线喑哑:“我这辈子不会再有旁人。”
古宁眼神怔怔,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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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婳离开后,傅时珣久久立在原地未曾有动作。
他没想到到最后还是朝最坏的方向走去,秦婳刚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是银针一般千军万马往他心上刺。
“你怎还在此处?”沈澈快步赶来,皱眉问。
傅时珣缓慢抬头,眼底猩红:“沈澈,我是不是此后再无机会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澈眉头拧成结,站在他跟前道:“先前你对我说的话可还作数?她未记起如何,记起又如何,总归是你欠了她,既欠了那便去弥补。”
傅时珣低低喘了口气,闭眼道:“是,多谢你。”
“你先前说的话我想过了。”沈澈学着他的动作慢慢靠在对面的墙壁上,他见傅时珣抬起头看过来,淡声道:“我帮你。”
之前因为秦婳一事,傅时珣与沈澈经常在一处聊起。
两人走得近了,傅时珣才发现这人其实与他心中一贯所想并不相同,沈澈根本不在意权利在谁手上,也并不在意沈国公之位将来是否交到他手中。
他心中所念的,只有一个秦锦书。
所以后来就算边防图丢失,沈澈压根没想过去怪罪秦婳,那东西,原本就不是他心之所向。
若不是沈太后是沈家女,沈澈无法将自己抽离干净,他半点都不想接受这些东西。
傅时珣点头:“条件呢?”
“没有条件,若当真要的话……”沈澈微顿,慢慢看向他,“事成之后,还请你保我沈家周全。”
傅时珣垂下眼睑,淡淡应声:“赵国那边有动静了,顾炜……前几日连夜离开京城,裴景行的人已经暗中安排跟了上去。”
提及此处,沈澈眉梢微动,傅时珣似乎是知晓他想说什么:“淑妃那边你放心。”
沈澈手指轻捻:“何时动手?”
“再等等。”傅时珣漫不经心的往远处看,“再让我多陪她一段时日。”
这话说起来,竟有几分生离死别的感觉。
沈澈虽不明白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可听着多少有些揪心:“其实你不必如此,当初有很多事情你也并不知晓。”
“罢了。”傅时珣牵起嘴角,笑意苦涩,“都是我的错。”
沈澈抿起唇角,沉吟片刻道:“睦禾即将大婚,秦婳那边你还是多留意些的好。”
“不碍事,长公主忙不过来的。”傅时珣三言两语就像是织下了一张天大的网,他冷笑:“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过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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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婳这几日不怎么对劲。
不仅仅是宝珠察觉到奇怪,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秦让都发觉了。
这日午间,刚用过饭,秦让便急匆匆的赶来揽月阁。
里屋并没有丫鬟伺候着,窗户半开,秦婳斜斜靠在榻上朝出看着,外头的合欢花开的正好,香味淡淡,顺着风直接吹进屋子里来,笼罩着一层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