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许寂的病房前。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许寂深吸了一口气:“叔叔阿姨,能不能先让我一个人进去看看?”
江建忠刚要反对,一旁的荣晓英拦住了他。
荣晓英对身旁的护工说:“开门让他进去吧。”
门终于打开了,屋子里面出奇的黑,只有隐约的黄色灯光亮着,许寂关上门独自走了进去,闭了闭眼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
小小的病房里连个隔间也没有,四周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病床,房间里唯一的窗户也被铁栏杆死死焊住,晦暗不明的月光透过缝隙洒在了躺在床上的江伩身上。
许寂轻轻地走到床边蹲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江伩苍白的面容。
江伩本来就很瘦,但许寂没想到他能瘦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的的脸颊和眼窝完全凹陷进去,颧骨高突,眼下的乌青也重的骇人,就仿佛一个披着人皮的骷髅。
十二天。
许寂已经整整十二天没有见过江伩了。
看着江伩的样子,许寂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疼得他眼泪差点掉下来。
许寂伸手抚上了江伩的脸,江伩的睫毛轻颤,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缓缓睁开了眼。
在看到许寂的那一刻,江伩先是一愣,接着眼睛就像是蒙尘的玻璃被擦亮了一样,他眼眶迅速红了一圈,整个人的情绪止不住的激动起来。
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江伩张了张嘴,最后却故作轻松的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嘶哑的声音像是破鼓风机发出来的,半点没有往常的清亮
许寂喉咙一滚,轻声道:“我来接你回家。”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江伩严谨的学霸逻辑也照旧能正常上线,他张了张嘴,想问问许寂——
哪里是家?
我们没有家。
可看着许寂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江伩只好哑着嗓子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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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病房走出来后,许寂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妈妈去世时的场景,那种熟悉的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像潮水般汹涌而至。
看着许寂有些颤抖的双手,徐菁有些担忧的问道:“小寂,你没事吧?”
许寂摇了摇头,径直走到了江建忠和荣晓英面前。
“叔叔阿姨,”许寂低声哀求道,“求你们放过江伩,让他回家吧。”
许寂从来没有这么卑微的求过一个人。
“放过江伩?”荣晓英看着许寂,拍着胸口一脸凄哀道,“我才要求求你放过我的儿子!”
这段时间,荣晓英也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她只要想到江伩现在的样子都会崩溃的大哭。
就像花了十几年亲手打磨了一块好玉,转眼间却发现里面浸满了脏东西...她宁愿骗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许寂,阿姨求你了,离开江伩好不好?”荣晓英伸手抓住许寂的胳膊,眼泪缓缓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我...我给你跪下了...”
“阿姨,你别——”
许寂撑着荣晓英的胳膊,也跟着跪了下去。
荣晓英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大宝以前是个多好的孩子啊,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啊...许寂我求你了,他和你不一样,他还有未来,你不能毁了他啊...”
看着荣晓英崩溃的样子,许寂心里一酸,但还是执拗地轻声说道:“阿姨,同性恋不是病,江伩也没有错,你不能把他关在这里——”
话音未落,还在痛哭的荣晓英突然发狠似的将许寂猛地一推:“你胡说!你懂什么?!你们一个个的永远自私自利,只图自己高兴就半点不顾父母的感受!你知道你们现在这样做要承担什么后果吗?你们承担得起吗?!今天你们恨我,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荣晓英永远在以自己觉得好的方式对待江伩。
许寂突然想到前年寒假在江伩家住的场景,那时江伩误入他的房间,两人就在夜色之下畅聊了一整个晚上。
那时江伩看着无边的夜色,若有若无的感叹道:“许寂你知道吗,其实你有些方面和荣女士挺像呢,也怪不得她会对你产生一种亲切感...你们...都不太会爱人呢。”
深深的无力感令许寂越发疲惫:“阿姨,你真的了解过江伩吗?不是他的穿衣吃饭,也不是他的生活琐事,而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你们每□□夕相对,你心心念念的,只是你心里想象出来的江伩的样子罢了!江伩每天都在按照你期望的样子去活,他很累,你知道吗?”
“我用不着你来教我怎样做一个母亲!”荣晓英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看看你们两个还是先学学怎么做人儿子吧!”
荣晓英的喘息越发急促起来,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她以前也有抑郁症的病史,一旦激动起来整个人都会无法控制自己。
见状,江建忠立刻扶着荣晓英到一旁的座椅上休息,徐菁也连忙围过来安抚她的情绪。
江建忠顾着许斌的面子,对许寂还有几分礼遇。
他冷着脸走到许寂面前,语气漠然道:“人你也见过了,就赶紧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许寂哀求:“叔叔...”
“小寂,”江建忠突然打断道,“你以为我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许寂呆愣:“...什么?”
“我们离开S市的那一天,是你爸把我叫到办公室里,亲手把你和江伩在酒吧...亲密的照片交到了我手上。”
第67章 劝说
自从把许寂送到B市后,许斌在私生活方面就越发肆无忌惮。
这天晚上,他和一群当官的出去应酬,喝酒喝到了凌晨时分,直到他迷迷糊糊地上了车,才发现一直扶着他的不是司机小王,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许斌看着身旁娇嫩欲滴的妙龄女人,这才想起来他的司机今天请假了。
见女人没下车,许斌就自顾自地叫了代驾开车回家,然后闭着眼睛靠在那里养神。
“许董...”
女人温婉柔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双白嫩的胳膊就缠到了许斌的脖子上。
许斌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他伸手拍了拍女人的大腿,眼也不睁的问道:“你是谁家的?”
女人贴近他的耳边:“我的舅舅是张远利。”
张远利?
许斌依稀记得好像是某个零件生产商,貌似以前还有过合作。
许斌没有再往下问,只是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像是主动投怀送抱这种事情,许斌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从许斌正式接手他的老岳父的旧工厂以来,风风雨雨走过了近四十年的时间,这才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当初为了爬得更高,许斌选择了孙文静这块跳板,结果结婚以后孙文静不仅有着变态的控制欲,还因为生了女儿后伤了身子,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
许斌委曲求全了二十多年,才终于在他那老岳父死后完全主掌了大权,挣得了今天的扬眉吐气。
孙文静主动提出离婚这件事是许斌意料之外的,他们两个做了三十多年夫妻,也演了三十多年的戏,许斌本以为她为了女儿会老老实实地守在他身边,没想到两人还真能有分开的一天。
这对两人来说倒也是个解脱,毕竟戏演久了也总会乏味。
许斌觉得人生有时候真的是妙不可言,像他能走到今天的地位,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罢了。
车没多久就开回了家。
代驾走了,女人也贴得越来越紧。
许斌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接着就听见女人说:“许董,听说公司新研发了一批智能检测仪表?”
“嗯。”许斌将头埋进她的脖子里。
女人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许董,那里面的金属原材料能不能都从我舅舅那里购买啊?很便宜的...”
“没问题。”许斌含住她的嘴唇,含糊不清的说道,“你想要的什么我都给你...”
“砰砰砰——”
许斌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车窗就被人猛地敲响,许斌偏头一看,发现许寂正站在车外。
他怎么在这里?
许斌心里一惊,整理好衣服就要匆匆下车。
女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抓住许斌的手不满道:“许董——”
话音未落,许斌就呵斥道:“滚!”
许寂站在车位旁边,他看着许斌从车上下来,没过两秒,后座上的女人也按着衣领下了车,然后急匆匆地往车库外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