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目光落到徐昭明五人坐着的转椅上时,不少人都愣了一下。
倒不是他们慧眼如炬发现椅子会转,他们只是疑惑五个传说中的“专家评委”为什么背对着舞台,负责选人的人不看参选者看观众,这是什么操作?
头一批抢到票的大多都是会吃会玩的纨绔子弟,彼此间都是认识的,见到熟人便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还有些小纨绔和徐昭明是老朋友了,也不猜来猜去,直接跑下去问徐昭明怎么回事。
徐昭明说道:“我们是来挑嗓子的,要防止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自己的判断,所以要背对着她们用心去听!你们这些当观众的就比较幸运了,参选者一上台你们就能看见!”徐昭明介绍完了,又兴致勃勃地给他们转了两圈转椅,让他们充分了解这种新椅子的特色!
大家此前分明是一样的小纨绔,徐昭明和寇承平现在却样样领先,有什么新鲜好玩的都是他们先玩,其他人顿时有些羡慕妒忌恨。
有个家里兼做家具生意的小纨绔脑子活络得很,马上说:“要不我回家让管事安排下去,坐批这样的转椅来卖!”
徐昭明一听,想到这转椅是盛景意的主意,不由积极地给盛景意争取分钱机会:“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把利钱分一半给千金楼,这可是人家弄出来的东西。承平兄卖《桃花扇》的书也是分一半利钱给千金楼这边的!”
小纨绔本来觉得千金楼什么都不干就要分走一半利钱有点过分,可一听寇承平都按这个分成,当即也不再讨价还价。
反正他们主要是想做个同款转椅自己坐着玩,分一半就分一半吧,想来也卖不了多少!
徐昭明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听小纨绔应下以后便叫立在一旁的玲珑去拟契书,等今晚这第一期选角活动结束之后便把合作敲定下来。
那架势落在旁人眼里,立刻就引起了不小的误会:看来徐昭明现在已经是千金楼背后的东家,要不他怎么跟个东道主似的,连楼里一个不起眼的仆妇他都如臂使指地随意使唤?
没想到啊,定国公家终于也沦陷了!
回头千金楼这边再有什么生意,他们也得掺一脚才行,绝不能叫寇承平他们独占先机!
真正的好朋友,当然得有事一起搞、有钱一起赚!
直至穆大郎率人过来提醒观众们入座,围拢在徐昭明身边的小纨绔才转身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等一百个观众席坐满了,千金楼里的灯忽然齐齐黑了下去。
观众席上一片喧哗——
“这么黑怎么看?”
“谁摸我手?离我远点!”
“搞什么鬼?千金楼没钱买蜡烛了吗?”
作为主持人的幼晴徐步走到评委席和观众席之间的香台前,咬字清晰地给观众们介绍起今晚的赛程。
随着她将这次选角活动的安排娓娓道来,舞台周围的灯也逐盏逐盏亮起。
许是因为观众席上是黑漆漆的,所以正对着他们的舞台便显得分外明亮,那缀着水晶的帘幕更是显得璀璨夺目。
听幼晴讲完选角活动的玩法,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那帘幕后头。当专家评委又怎么样,美人出来后还不是他们先睹为快!
场子热得差不多了,幼晴便上前掏出火折子点着一根线香。
负责唱名的人看到点亮的线香,立刻高声唱道:“有请第一位参选者进场——”
作者有话要说:
徐昭昭:积极帮我好朋友把握赚钱机会!
小意儿:一大波投资商正在涌来!(搓手手
第44章
五个专家评委之中,赵博士的处境其实有点微妙,因为他们背对着舞台的时候是面向观众席的,而今天到场的一百个幸运观众之中不乏金陵国子监的学生。
你说他们不是纨绔子弟吗?纨绔子弟也是要读书的,而且国子监收的学生本就是以官宦子弟为主,寒门子弟才是少数,那还是朝廷南迁以后国子监扩招的结果。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老师在评委席,学生在观众席,两边遥遥相对,一起在秦淮河畔搞《桃花扇》选角。
幸运的是,千金楼把灯灭了,好歹让黑暗给他们稍微打了个掩护!
此时唱名刚结束,水晶帘幕便被人从两侧徐徐拉开。
看到里头走出来的第一位参选者,观众席一片哗然,和邻座的熟人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
徐昭明见小伙伴们一脸惊诧,凑在那里哇哇叫,自己却不晓得登台的是什么人,恨不得马上转过去看看上来的是什么人。
好在因为有时间限制,登台的第一位参选者不敢拖延半分,走到舞台正中央便开腔唱起了一曲《念奴娇》,随着唱腔一并响起的竟是铜琵琶洪浑的调子。
铜琵琶是前任改良的,琵琶声本来凄婉哀伤,后来为了贴合唐朝后期涌现的众多边塞诗,有人改用铜做琵琶背板,制成了音色浑厚悲壮的铜琵琶。
据传苏东坡曾问起自己的词和柳词比怎么样,有个擅长拍马屁的人回答他说:“十来岁的女孩儿拿着红牙拍板便能唱“杨柳岸晓风残月”,你的话,怕是要关西大汉拿着铁板才能唱‘大江东去’。”
后来便有了“抱铜琶执铁板唱大江东去”之说。
这台上的人显然不是个关西大汉,不过她唱起“大江东去”来气势一点不弱,那嗓子和铜琵琶配合得很好,叫人忍不住想要是当年有这么个姑娘,怕是东坡先生也万分欣赏,恨不能让她把“明月几时有”也唱了!
盛景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台上女子的打扮上。
昆曲后来男女分明,男人演旦角比较平常,女人却很少能在生门里挑大梁,台上的女子年约二十出头,对她们这一行来说不算年轻了,不过她今天身穿一袭儒袍,作男子打扮,身姿俊秀挺拔,乍一看完全瞧不出女相,反而有种自内而外的英气。
更难得的是,她的唱腔也很贴合这身装扮,明亮高亢之余又不失细腻,这一点和将门出身的杨二娘又不太一样,她的嗓子很符合“水磨调”的要求,已经被打磨得十分漂亮,是个入行就能上手的成熟选手!
盛景意眼也不眨地看着台上的“俊秀书生”。
一旁的穆钧见底下只有台上是亮着的,没有人看得见楼上的情况,便也从梁柱后挪了出来,悄没生息地立到盛景意旁边。
盛景意感觉有股陌生的淡香无声无息地覆笼过来,转头往穆钧身上瞧了眼,又看向他那身看起来平平常常的缁衣。这种穿着粗布衣裳都不忘往衣服上熏点香的臭毛病,将来哪天他真暴露了身份也不冤,没见人家农民伯伯熏香的!
穆钧垂眸与盛景意对视。
盛景意挪开眼,觉得还是专心看选角比较好!有这么一张脸杵在旁边,她怕看多了一会她看到漂亮小姐姐都觉得不香了,他一个大男人,长得比她这个女孩子更好看是几个意思?!
穆钧也看向楼下,他虽藏身千金楼多年,却鲜少有机会看这样的热闹,对这陌生的一切也颇为好奇。
此时那位妙龄女子正抱着铜琵琶在台上接着往下唱。
兴许是因为这是第一位选手,所以五个专家评委都比较慎重,直至她唱到“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时声音陡然走高,徐昭明才抑制不住好奇把转椅转向舞台方向。
有徐昭明起了头,赵博士四人也齐刷刷地转了过来,齐齐看向台上那位妆容素淡、英姿飒爽的“男子”。要不是知道今天来参与选角的人全是金陵女伎,他们会觉得台上的人是个实打实的潇洒文士!
一曲还没终了,徐昭明几人都没开口打断,耐心听着这段由铜琵琶伴奏的《念奴娇》。直至琵琶声停了,徐昭明才迫不及待地说道:“这位‘公子’,介绍一下自己吧。”
作为盛景意的好友兼合伙人,徐昭明是评委之中唯一认真背过台本的。他也确实很好奇,前段时间他被盛景意忽悠去到处听曲,却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位姑娘。
这姑娘既然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自然不会怯场,她落落大方地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许秋白,我娘是私伎,生下我以后没多久就人就没了,她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一个从良的姐妹苏姨。”
她的嗓音天生少了几分柔软,多了几分英气,说起自己的往事来也不见半点自怜自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