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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月色之下,韩端夫妻俩也没睡。
王氏把孩子哄睡,交给奶娘看照,出来时看到韩端立在中庭,不由上前问道:“夫君在想什么?”
韩端笑道:“没想什么,就是今晚月色不错,出来看看。”他顿了顿,才补充道,“年底我三年任期就满了,本来我打算再在金陵待三年,但陛下让我年底就回京去,这事你得有个准备。”
王氏听了,心中颇有些不舍。
金陵虽不如临京繁华,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们夫妻俩单独住在金陵,平日里做什么都自由,何况金陵还有盛景意她们在,要是她们回了临京,往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虽不至于见不到面就转淡,但不可否认地,距离确实可能让人逐渐疏远。
不过提及这事,王氏免不了说出心中的疑问:“今日我看陛下对穆公子他们颇为特别,反复问了他们许多事。”
那态度不像是对旁人家的后辈,倒像是对待自家儿孙,关心和偏爱溢于言表!
韩端一点都不意外王氏的敏锐。
他们如今已经成亲一年多,孩儿也出生了,他便牵着她的手进屋,与她说起穆钧的身世来。
王氏没料到还有这么一段曲折。
几乎是在韩端讲述完当年那段旧事的同时,王氏就想明白了他与谢谨行的打算:“你们是准备……让他去争太子之位?”
韩端并不讶异。
他知道他的妻子有多聪慧。
韩端坦然应道:“对。”
他本来想扶持个“傻子”上位,可谢谨行的插手打乱了他的计划,也改变了他的想法。
北伐不是单凭谁就能实现的。
朝廷需要自上而下地改变,否则就会如同当年王师北上一样,虽胜尤败!
扶持一个傀儡很方便。
到时他可以随意操控朝堂,把韩家变成另一个孙家。
不,他们韩家比孙家底蕴要深厚得多,不会像孙家这样以被人连根拔起为结局。
谢谨行挑中的穆钧,让韩端看到另一种可能性。
如果有一位锐意中兴的太子——甚至帝王,是不是会比掌控一个没有思想、没有主见的傀儡要好一些?
当然,这个选择风险也很大,比如穆钧将来可能翻脸不认人,比如会有比他更能左右君王意见的人存在。
朝廷很可能不能变成他的一言堂。
倘若是再年长十年八年的韩端,是不可能冒这个险的。
那时他可能已经弄权多年,彻底体会到权利的美妙,绝不乐意松开握着权柄的手。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韩端才二十出头,他还年轻,刚成婚不久,又初为人父,正是一个男子最意气风发的时期。
这个年纪的韩端,还有一颗敢冒险的心。
韩端认真说道:“他比大多数宗室子弟都要出色,我和慎之都觉得他适合那个位置。”
王氏看着韩端坚定的侧脸,逐渐压下了刚才听到那段秘辛的惊诧。她目中光彩掠动,只觉眼前的韩端比任何时候都叫人怦然心动。
王氏问道:“陛下这次会把穆公子带回临京?”
韩端道:“应该是的。”
王氏关心另一个问题:“那谢六妹妹呢?”
韩端淡淡笑道:“谢六妹妹本就是临京谢家的人。”
他们都在金陵待得够久了,也该回临京去了!
第132章
盛景意等人还不晓得回京之事,他们祝贺完韩端夫妻俩喜获麟儿,就开始商量怎么给寇承平的婚礼增光添彩。
虽说吧,他们算是搭伙过日子,可小纨绔们怎么可能放过热闹的机会?
于是寇承平成婚当日,金陵城好生热闹了一番,满街的店铺都张灯结彩,白天到处彩门高立,夜里更是灯火通明,可以说是给足了排面。
唯一让寇承平这堆学渣小纨绔痛苦的是,盛景意她们居然真的给准备了算术题,要他们当场解答!
这是人干的事吗?
这完全是在为难他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小纨绔!
好在寇承平还意思意思地邀请了几个同窗一起迎亲,要不然他不仅接不了新娘,还入不了洞房!
其他小纨绔私底下找上盛景意,拜托她以后别来这一出,他们着实受不住。
近来他们也陆陆续续定亲了,好日子也差不多近了,要是到时也要他们做算术题,他们洞房时恐怕雄风不振!
盛景意和婉娘玩得好才会当小姐妹,她与他们的未婚妻又不熟,怎么可能去给她们出谋划策啊。
不过,送上门的小傻子,不敲诈多浪费,她麻溜地和他们拟定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一一坑完了才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寇承平觉得进了洞房就没事了,可惜他显然对他那群狐朋狗友的认知不够充分,小纨绔派了个人去洞房外偷窥,在寇承平准备办事儿的时候给外面传了个信。
接着寇承平就听到外面开始“嘭嘭嘭”地炸烟花。
烟花动静过分响亮,场面也过分宏大,引得大街上万人空巷、人声鼎沸,街头巷尾纷纷议论起寇家今天热闹的喜事。
寇承平:“…………”
被烟花声吓萎了的寇承平咬牙切齿:等着,都等着,我就不信你们不成亲了!!!谁还买不起烟花咋地,总有你们萎的时候!!!
金陵城的这场热闹刚落幕,另一个消息就传开了:韩府君马上任满三年,要回临京去了!
徐昭明等人都很不舍,主要是韩端人好,他们要搞什么活动,报上去马上能批;他们想要开什么项目,韩端都大方支持。
有过这么个一把手撑腰,他们一想到马上要过没有大靠山的日子,顿时有点无所适从。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徐昭明他们找上盛景意,一阵长吁短叹,商量着要不要给韩端准备个盛大的欢送仪式,什么万人空巷送府君啦什么万民书万民伞啦什么送你一船金陵鸭免得你回京后吃不上啦。
盛景意觉得很有道理。
一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好几天,还没商量出完整的章程来,穆钧便被太上皇派人来接走了。
虽说穆钧平时挺安静,不怎么发表意见,但集体活动一次不落,偶尔需要动手干活时还干得挺不错,小纨绔们还是挺喜欢这朋友的。毕竟,穆钧露一露那张脸,出门在外还能打折呢!
穆钧一走,小纨绔们都挺舍不得,都问盛景意他去哪了。
盛景意严肃地给他们说了大实话:“其实,师兄是太上皇流落在外的曾孙!”
这句平平无奇的话隐含着太多信息,小纨绔们捋了捋,又捋了捋,再捋了捋,才终于捋出点头绪来。
老赵家风水很奇怪,凡是当上皇帝的都挺难生儿子,好不容易来个亲生的,不是短命就是有病。
宗室们倒是挺能生,毕竟他们大多没实权,干不了别的,每天只能在家生生孩子,再怎么说都是老赵家的儿孙,虽说不可能人人都当郡王国公什么的,可基本津贴还是有的,生一个就多一份皇室津贴,没事干的宗室们可不就可着劲生吗?
所以说,这些个宗室在外头搞个私生子出来不是什么稀奇事。
寇承平说道:“这也不稀奇,能确定身份的话,估计就是被带回去认祖归宗了吧?可惜这样的出身,估计连个郡王都捞不到。”
盛景意打了个补丁:“他父亲是宣义郡王。”
寇承平等人都才十几岁,可也听说过当年那场惨案。听了这话都一激灵,齐齐问道:“真的?”
盛景意点头。
小纨绔们又努力捋啊捋,想把事情捋清楚点。
徐昭明最先反应过来:“当年的逆案要翻案了吗?”
“应该是的。”盛景意回答。
这些事离在座的人都太远了,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也要去临京了。”
盛景意开了口。
徐昭明等人齐齐看她。
盛景意信得过他们,把杨、柳两家含冤之事与他们说了。倘若二娘、三娘不能离开秦淮河畔,盛娘也不会离开,所以她想让三个娘离开千金楼,唯一的办法是给当年的案子翻案,让她们从此能堂堂正正地活着,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听她哥哥说,杨、柳两家都还有男丁活着,虽然被流放在外,日子过得很苦,可他们都熬过来了,他已经派人去打了招呼,保证让他们能健健康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