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踢了钱直一脚。
因他原本是反手擒拿着这厮,此时不得不松手,就狠狠警告道:“不许动,老实呆着。”
钱直已经被吓破了胆,哪里敢再动?
最终沈家的下人去弄了药来。那百年老榕树根也叫他们找到了,一并入了药。
……
等窦慈乙抬到床上,人恍恍惚惚地已经醒了过来。
他目中昏黄,左看右看,却见只得他外甥在旁边伺候着,手里捧着药碗,哆嗦嗦嗦的。
“直哥儿啊…… ”他挣扎着起了身,道,“我这,又发病了啊?”
钱直道:“您,您吃药。”
窦慈乙顺了顺气,接过药碗,道:“你开的?”
钱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道:“是……那胡魁首开的。”
窦慈乙一愣。
钱直给他报了药名,道:“舅舅,您品品。”
窦慈乙也没答这话,低头喝了这药。
或许钱直潜意识里,还是想要自己这做太医的舅舅,来点评一下胡霁色开的药方。
若是能告诉他是开的不好的,那便最好了。
窦慈乙不吭声,只喝药,他是有些失望的,倒想再追问追问。
然,窦慈乙喝了两口药以后,又细细问了他倒下之后的事情。
钱直一一答了。
窦慈乙喃喃道:“竟然用刺络术治心疾…… 而且一刺便见效,用的还不是三棱针,只是寻常簪子而已。莫非,她真是孙国手的传人,而非殿下抬爱。”
这个念头让他渐渐又心悸了起来。
一直以来,他还没觉得这是很大的一件事儿,觉得自己不至于项上人头不保,最起码不至于被灭族。那都是因为,他认为事情只是,他没有揣测好上意,办事办得不漂亮。
如果是这样,尚有转圜的余地。
因为,这毕竟不是朝廷里的事儿,而是主子家里的私事儿。
可,如果对方真有魁首之才,而且是孙国手传人,却被硬挤了出去,连榜都没入……
那,可是坐实了他徇私舞弊这桩大罪。
更何况,刚才他们爷俩已经当着二爷的面都说了,这榜上十几人都是钱直内定,为的是培植他们自己的势力……
如果大家都有私心,倒也好了。可偏偏……
钱直喃喃道:“舅舅,那,那就是二皇子殿下……他不是摄政王吗?怎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怕,怕不是个假的吧?”
窦慈乙不敢再想下去,而是问他:“我昏迷这段时间,殿下传过你问话没有?”
“倒是没有”,钱直竟然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要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混帐东西!”窦慈乙忍无可忍,手里的药碗就直接朝他头上砸了去,“我俩已经是喘气的死人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钱直被砸懵了:“舅舅!”
窦慈乙挣扎着要下床,道:“我现在就去见殿下,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钱直本还想劝一劝,说您身体不好别折腾,可听他的话实在吓人,又不敢拦,连忙跟着他一块儿去了。
然而等他俩颤颤巍巍地过去,见到的却只有沈引。
沈引道:“殿下已经走了。”
窦慈乙急了,道:“去哪儿了?!”
沈引听了都笑了,道:“殿下的行踪还要向我交代?”
窦慈乙听得人又晃了晃。
沈引道:“大人,您可悠着点。现在小胡大夫已经不在了,您要是再厥过去,凭您身边这位钱魁首,可不能再救您一次了。”
钱直听了顿时气急败坏,道:“你凭什么说我不行?!”
沈引道:“要不,让你舅舅昏一个,你试试?”
钱直:“…… ”
窦慈乙顿时老泪纵横,道:“沈爷,我自知此事我办得是大错特错,您好歹给指条明路。我窦家一家,做牛做马报答。”
沈引叹道:“二爷不是嗜杀之人。亲口说的,我也听见了,允钱直再考,若是文章写得好,便死罪可免。大人啊,您不该求我救命,该求求您这大外甥啊。”
这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窦慈乙连忙一谢再谢,然后拎着外甥就走了。
看这样子,是打算回去好好给大外甥恶补恶补。
沈引看着他俩着急忙慌的背影,嗤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还是学不乖啊。”
……
此时临近傍晚,胡霁色和江月白披着夕阳回来了家。
江月白一下马就捋了袖子,打算先去饮马,然后劈柴。
胡霁色好气又好笑:“急什么,劈的那柴都用不完,我爹是虎狼不成!”
江月白道:“不,岳父极好,是我最近新喜欢上了劈柴,正好练练腰力。”
第五百二十六章 直勾勾地看
正好胡丰年大步走了过来,胡霁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放了他去饮马砍柴。
江月白去同胡丰年打了招呼,牵了两匹马就过去了。
胡丰年倒一愣一愣的,问胡霁色道:“这小子最近疯魔了?成天身上使不完的劲儿。”
刚从城里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又去砍柴了。
胡霁色道:“他说他喜欢砍柴,可以练练腰力。”
“……这倒说得也没错”,胡丰年道,“今儿进城去赴宴,开心吗?”
胡霁色笑道:“还不错,这趟也没几个人,在沈家赴的宴,地方熟,人也熟。”
她想了想,补充道:“吃的也不错。”
胡丰年就笑了,道:“吃得开心就好。”
父女俩边往屋里走,一边说着话。
胡霁色道:“爹,我今儿在城里,听说要让那钱魁首重考。”
“重考?”胡丰年有点诧异,道,“为何?”
胡霁色道:“朝廷好像来人责问,质疑这钱魁首怎么是那窦大人的外甥。听那意思,好像会从扬州另外调用考官,临时出题,再让他当众考一次。”
“若是真金,自不怕火来炼”,胡丰年想了想,道,“不过会重考,我也没想到,大约窦大人面上也无光。”
这岂是面上无光这么简单……
不过胡霁色也没说。
她笑道:“听说这次是当众考试,我们都可以去看。您去不去?”
胡丰年想也不想,就道:“我就不去了,我也不是吃饱了撑着。”
闻言胡霁色很惊讶:“您就这么不上心了?”
胡丰年坦然道:“我打算明年再考。今年这形势,我也看出来了,简直就是一锅粥,考上了也没意思。不如明年再说。”
这意思就是,老爹看不起这医考……
胡霁色看了一眼正欢快砍柴的江月白,心道,他这辛苦辛苦地弄了个医考,没想到倒叫老爹看不上。
算了,还是让江月白安安心心地砍柴刷刷存在感吧。
胡霁色就劝道:“可我想去看看,魁首做文章,也是难得一见的场面。您就当是陪我去吧。”
胡丰年就道:“你还是想骗我去看。这真真是不必要。”
“怎么就是骗您去看…… ”
胡丰年笑道:“你早就像是撒了野的小马驹子,上哪儿不是自己去?起初还总想着找人送你,后来你跑得太勤,我也不好总涎着脸去求人。怎么,现在,你去看个魁首考试,还要人陪?”
这话说得胡霁色竟无言以对……
胡丰年叹道:“爹真不想去,没得让人说,爹是自己没考上,所以去作衰了魁首。”
行吧。
其实胡霁色也理解胡丰年,他是个相当骄傲的人,当然不肯让人觉得他是不服气。
这次医考确实够乱的,浔阳那些点上榜的,大多都是他知道的人。
是什么水平……他还真是心里有数的很。
所以说他是看不上这次医考,绝不是因为自己没考上。
胡霁色嘟囔道:“本来就不公平,现在…… ”
“行啦”,胡丰年好笑地道,“你想去,就自己去瞧瞧吧。”
说着,他自己先进了小药房。
胡霁色在他身后撅了撅嘴,扭头走向江月白。
“我爹不肯去看哪。”胡霁色蹲在一旁,道。
江月白一斧头一斧头地劈着柴,闻言就笑道:“我叔好气量。”
胡霁色就有点促狭地看着他,怎么不敢叫岳父了?
“你说,那钱直重考,能行吗?”
江月白“咣当”又劈了柴,这活计还真是练腰啊,明显地看见那劲瘦地腰身用力,竟是如此赏心悦目。